第一部完第一章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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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百姓们早已忘记曾经有个叫“李岩峰”的阴犬,路过古城的人都记住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异事——

城西南住着一户王氏妇人,丈夫早死,只留下一个儿子。王家多年从商,家底殷实,孤儿寡母不愁生活。有人看中王家财产,托媒婆上门提亲,都被拒之门外,乡亲们竖着大拇指佩服王氏的贞洁。

王氏平日乐善好施,没留下多少家底,儿子和儿媳早对母亲救济穷人心生怨恨,眼看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想出一条毒计。

夫妻俩把母亲绑在床上,手足钉入木钉,灌了哑药,对左邻右坊称“母亲得了重病”。平日得到恩惠的百姓们知恩图报,酒肉财物往王家送。王家夫妇天天有吃有喝,哪还管老母亲的死活?可怜王老太太当了一辈子好人,却被亲生儿子活活害死。

日子久了,邻居们起疑心报了官。差役们闯入王家,砸开锁着王老太太的柴房,只剩一具爬满蛆虫,臭气熏天的腐尸。唯独一双眼睛完好如初,不停地涌着泪水。仵作验尸时,王老太太的眼睛骨碌碌滚落,眼仁儿不偏不倚盯着搁在柴房角落的木偶,那是王家儿子小时候的玩具。

官府把王家夫妇押至城墙西南角台吊死,为了警示后人孝敬老人,重修时保持了原貌,故此另外三角为方,唯独西南角为圆。

夫妇俩的尸体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莫名其妙不见了。自此之后,每逢月圆,守夜士兵就能听到妇人“呜呜”哭泣;还有人在月圆之夜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沿着城墙“悉悉索索”爬着。天亮时几个胆气壮的士兵凑过去一看,城墙上面满是指甲抓出痕迹,距地面三尺三寸三分的位置印着几排牙印,地上残留着一滩粘液。更恐怖的是,每隔三个月的月圆之夜,古城人家必丢一个未满七岁的小孩;每年秋天,古城会爆发一次痨疴瘟疫,多亏了徐大夫妙手回春。

百姓们都说这是王老太太对儿子的一股怨气不散,化成厉鬼索债。有人念着老太太平时为人偷偷祭拜,城角经常摆放着祭品…

传说口口相传,久而久之,城墙西南角成了古城百姓谈之色变的禁地。

春来秋往,又是一年过去,古城来了两名风尘仆仆的两个老者。圆脸老人走街串巷打听些奇闻异事,捎带手给百姓治病;黄衫老人每天拎着酒囊满城溜达,偶尔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过了半个多月,两人出了城,三天后背着包回来,直奔西南城墙。

圆脸老人从包里拿出罗盘对着城墙,眼神越来越诧异,思索了半柱香时间,沿着城墙钉了七七四十九根桃木钉,用红绳连接,绳头系了铃铛,无风自动,响个不停。黄衫老人脸色一变,从护城河里抓了只蛤蟆,喂了几条红色怪虫放回河里。

忙活停当,两人从腰间取下酒囊,就着干馍边吃边喝。零星路人见两人行为怪异,远远张望不敢靠近。过了一个多时辰,正是晌午时分,城墙里传出蛤蟆“咕咕”叫声,墙砖渐渐向外膨胀,聚成一尺见方的圆包,鼓成一张人脸。

黄衫老人冷哼一声,拿着造型怪异的匕首刺入城墙。只听见几声凄厉惨叫,人脸尖叫着正要缩回去,黄衫老人一拳砸开墙砖,活生生拖了出一个遍体绿毛,手掌长着鸭蹼,双脚黏连成一根肉条的怪物。遇到阳光,怪物“嘶嘶”惨叫,冒着淡蓝色的腥臭烟雾,挣扎着往阴影里爬。

“水猴子?”圆脸老人问道。

黄衫老人扬扬眉毛:“阴尸成煞,遇水成蛹。”

“说人话!”

“尸蛹。”

“当年萧何建古城布下了‘九阳封阴阵’,这么强的气场怎么还会有尸蛹?”

“怨气不散啊!”黄衫老人摸了摸鼻子,“看来那个哈怂说得没错。”

尸蛹强撑着脑袋,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个老人,蓝烟越来越浓,身子渐渐萎缩,蜷成一个肉团,“呜呜”哀鸣,两行白色的脓汁从眼窝滑落。

圆脸老人抽了抽鼻子欲言又止,扭过头假装看风景。黄衫老人摸出一枚桃木钉,蹲在尸蛹面前:“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一切该结束了。”

尸蛹眨了眨眼睛,指着护城河,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

“放过他们吧,够可怜了。”圆脸老人灌了口酒,“不是他的错,干嘛要他承担?”

“善恶,一念之间。”黄衫老人把玩着桃木钉,既像是对圆脸老人说,又像是对尸蛹说,“已成妖孽,迟早迷失本性,与其等到那时,何不现在解脱?你说的话我听懂了,会替解开这段冤孽。”

“真正的妖孽,不是他!”圆脸老人吼道。

“放心吧,我的朋友会寻找一处佳地,把你们安葬,来世不用受苦。”黄衫老人摸着尸蛹脑袋,桃木钉对准天灵盖。

尸蛹似乎听懂了黄衫老人的话,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

桃木钉,一点一点,刺了进去。

一道淡灰色的气体冒出,化成半人半狗的形态,飘过城墙,停在护城河边。

“我说话算话!”黄衫老人喊道,“走吧!”

灰气犹豫片刻,向两名老者作揖鞠躬,“砰”地散了。

圆脸老人用粗布包住尸蛹,扛在肩上,随着黄衫老人来到护城河边。黄衫老人深深吸了口气跳进河里,不多时水花翻腾,黄衫老人冒出水面,拖出一具容貌艳丽,颧骨高耸,头发长到脚踝,手脚指甲仍在生长的女尸。

那几个围观的路人疯了似地跑回城里。

“他们发现了。”圆脸老人伸了个懒腰。

黄衫老人冷笑着:“也好,省得今晚解释太多。”

“但愿他们能相信。”圆脸老人说道。

“这座城,已经被邪恶笼罩。”黄衫老人抱起女尸,“真正邪恶的是人心。”

夜晚,子时,月圆。

两个人翻入徐记药铺后院,躲在墙角阴影里。厨房亮着微弱的光芒,传出阵阵肉香。

圆脸老人咽了口吐沫,肚子“咕噜咕噜”直响。

“噤声!”黄衫老人瞪了一眼。

“肚子饿了,我有什么办法。”圆脸老人紧了紧扎腰布带,“大半夜的居然煮肉当宵夜,大夫果然有钱。”

厨房门“吱呀”开了,徐大夫捧着一碗肉汤,吹着香喷喷的热气,四颗犬牙分外明显,小心翼翼走向卧房。

圆脸老人刚要起身,被黄衫老人一把摁住:“等他异化再动手。”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徐大夫慢悠悠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可惜只有肉汤,没有佳茗待客。”

黄衫老人从阴影中闪身而出,指尖夹着几根桃木钉:“还是自己留着喝吧。”

圆脸老人紧跟着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块板砖,很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势:“你的时辰到了。”

卧房响起一阵小孩的剧咳:“爷爷,我好难受。”

徐大夫示意两人不要说话,高声说道:“宝蛋儿,肉汤熬好了,爷爷这就给你端来。”

“爷爷真好。”

“给孙子喂了药,我任你们处置。”徐大夫压低声音,深深鞠了一躬。

两个老人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互相看着。黄衫老人挥了挥手,示意徐大夫进屋。徐大夫感激地点点头,闪身进了屋。

卧房灯光亮起,一老一幼的身影映在窗上。孙子在爷爷依偎在爷爷怀里,一口口喝着肉汤,时不时伸手揪着爷爷的胡子。爷爷刮着孙子小鼻子,爷俩哈哈笑着。

很温馨。

“他真的是?”圆脸老人挠着头,“不太像啊。”

黄衫老人眯着眼盯着窗户:“你再看看。”

圆脸老人仔细一看窗户里的影子,徐大夫轻轻摁着孙子的后脖颈,孙子昏倒在他的怀里。蓬蓬毛发从他的身体里钻出,胯间长出毛茸茸的尾巴左右摇摆。最恐怖的是,他的嘴巴从面部凸起,长长的舌头耷拉在上下两排獠牙中间。

灯灭,门开。

雪白毛发的人狼站在门口,怀里抱着熟睡的小狼。

“我的父母,逃荒时被流寇杀了。我从小吃死人肉长大,成了阴犬。”

“你的孙子,怎……怎么会?”圆脸老人突然明白了,“你这个畜生!偷城里的小孩子熬人肉汤喂给孙子,把他也变成了阴犬!”

人狼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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