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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回暄阳那天正好是十二月三十日，因为车站离墓园更近一些，所以白远辰先带着顾曰黎去给陈美芝扫墓。
墓碑是新立的，边角还没消磨去打磨过的痕迹。碑前放着许多花束，大都是她学生拜祭时带来的。暑假的时候顾曰黎明明还见过她，结果短短半年之后，一切就已经物是人非。
他跟在白远辰身边静静站着，颇有些拘谨。白远辰轻轻握住他的手，盯着墓碑的眼中便泛起几分煦暖的笑意：“奶奶，很早之前我就想过，一定要把我和他的关系第一个告诉您。现在晚了一点……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们两个以后会好好的。所以不用担心我，我还有他。”
顾曰黎有些错愕地转头看他一眼，撞上他坚定的目光，思绪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也没有作声，只是用力地回握住白远辰的手，然后在心里默默道：我会好好陪着他的。他很清楚对于白远辰而言，失去陈美芝会有多痛苦，毕竟在白远辰前二十年的人生里，她的参与度是最高的那个。现在她不在了，顾曰黎觉得自己应该好好陪在他跟前——至少现在要这样陪伴着。
他们两个才将将二十岁的年纪，哪怕往后波翻浪滚、哪怕以后险阻艰难，还都有彼此的陪伴，不用惶然身后空无一人。
顾曰黎怔怔看着她的遗像，从前的偶尔接触还都历历在目。那时候她还以为顾曰黎跟白远辰是最普通不过的同学关系，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她知道了一切，她会不会坦然接受自己呢？
他不知道。
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问白远辰：“你不觉得，如果陈奶奶还活着的话，她不一定会接受这个事实么？”
“不会，她早就跟我说过，不一定见我成家立业。而且，”白远辰故作玄虚地停顿了片刻，“而且昨晚我梦到我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她一直看着我笑，说她早就知道了。”
顾曰黎下意识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真的啊，她还说，让我好好对你。”白远辰声音有点发涩，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离别啊，总是让人不忍回想的。
顾曰黎沉默着靠在他肩上，良久，察觉他动作很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
早前程岚听说顾曰黎元旦要回家，就做好了十全的准备。后来车票定下来，她便问顾曰黎中午回来要吃什么，顾曰黎不忍心让白远辰落单，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回家吃饭，然后被白远辰极力否决。
结果今早两人刚上高铁，程岚的电话又打过来，并且很热情地邀请已经没什么去处的白远辰跟顾曰黎一起去他们家吃饭。
那是谁的指令？他未来的丈母娘啊。白远辰当即怂的一批，先前flag也被抛于脑后，只剩唯唯诺诺答应的份儿。
所以两人从墓园出来，就直奔顾曰黎家，到楼下的时候正好已经是饭点，白远辰跟着他进了电梯间，话都快说不利索了：“我这啥也没准备，是不是有点失礼？”
“大哥你不觉得你准备了啥才叫欲盖弥彰吗？”顾曰黎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啥，“让你来吃顿饭而已，不是相亲，OK？”
白远辰无语地看他一眼：“这也不叫相亲好吧，这叫见家长。”
“……”顾曰黎白他一眼，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摆弄了一下头发，从镜子里看见他在看自己，也懒得转头，只是嘱咐了一句，“过会把眼神收一下，谢谢。”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喜欢一个人无论如何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光来。”鬼知道白远辰天天看的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句子——特别是这种一旦讲出来能让人分分钟尴尬癌的。
顾曰黎心力交瘁：“以后少刷微博，少关注那些写给少女的东西。谢谢。”
“这事儿不能怪我，我们专业小姑娘成天转发这样的，我想不看见都难。”白远辰一本正经解释。
“……横竖都是你的理儿。”顾曰黎横他一眼。
说话间已经到了楼层，顾曰黎走在他前头去敲门，刚敲了没两下，里头就传来卡卡的叫声。然后隐约听见程岚训它：“叫什么叫，你哥回来了。”
于是里头狗叫声一下子就停住了，程岚开了门，白远辰连忙叫了一声“阿姨好”，跟着顾曰黎进门。
今天顾俭鸣休班，此刻正在沙发上坐着，看见白远辰便客套地笑了一下，白远辰跟他打了个招呼，顾曰黎适时插嘴打岔：“哟，爸你今儿这么清闲？”
“只许你放假，不许我休班？”顾俭鸣站起身来，给两个小孩倒了水，又在他俩对面坐下，这回话风是对着白远辰，“你妈妈又回去上班了吧。”
“是，我奶奶走了之后她就回去了。”陈美芝临终前就是在顾俭鸣就职的医院，所以顾俭鸣多少知道些，偶尔还抽空去看一眼。不过白远辰在的时候倒是没和他打照面。
顾俭鸣点点头：“我去看过几次，都是你妈妈自己在那忙前忙后的。”
他一开始说这个话题白远辰以为是程岚告诉的，一听才知道是他亲自去过，不免有些讶异：“不过您是怎么知道我奶奶住院的？”
“那天晚上我正好去那边找人，看见你坐在走廊里打电话，后来你跟你爸爸走了之后我进去看了一眼，才知道是陈阿姨住院了。”他说的应该是陈美芝刚住院的时候，也就是白远辰给顾曰黎打电话那个晚上。
顾曰黎倒是比白远辰先想起来，也没多说什么，抱着卡卡逗弄。
“我妈倒还没跟我说这事儿，难为您还记挂。”白远辰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别扭，只好先口头道了谢。
顾俭鸣摆摆手，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岚召唤过去帮忙端菜。
剩下顾曰黎跟白远辰在客厅待着，白远辰皱着眉头想了想：“我总觉得有什么问题我没抓住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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