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不卑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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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里满是哀嚎声,求饶声,辩解声。

正值新旧朝代更替,牢狱之中几乎人满为患。白莫叫人解了穆凉脚上的环扣,锁着他的双手,扯着他脖子上的项圈走进地牢。

几乎每走一步,她都能听见两侧牢房中有人用镣铐敲打墙壁的声音,但她目不斜视。

地牢的地面阴冷潮湿,黑褐色长满湿滑苔藓,甚至还有泛着光的水流。白莫自顾自的走着,脚下随着起落而一声一声极有节奏的响着。

她身后的穆凉不如旁人那般喧闹,只是垂着头跟着,赤着的脚上已然添了些细碎的疤,淙淙水声极为瘆人。

一直走到最靠里的一间牢房,白莫站定,推开虚掩的牢门把连着穆凉项圈的锁链套进竖直的一根木桩。

若是不解开他的双手,就凭他此刻的狼狈模样,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将环扣摘下的。

他需要费力的仰头,才能让自己呼吸的舒服一点,口中死死咬着的锁链垂在脸颊两侧,极热极烫似的烧痛了他的脸。

或者说,羞耻。

白莫掸了掸整个牢房的唯一一张矮桌,坐在上面看着狼狈到极点的穆凉,措不及防的轻笑一声。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听话?”白莫眯着眼睛,笑容里透着点寒意,“你不听管教、不爱回京,潇洒张扬拥兵自重、偏偏声望极高,可叫我父帝好生为难。”

穆凉垂着头听,没有半分反抗的意思。

白莫自顾自的拍拍袖口上粘的灰,漫不经心的开口,“行了,知道你骨头硬,较一会儿劲也就够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别给脸不要,懂吧?”

穆凉用白莫根本看不懂的神情看着她,片刻后错开目光,虽然模糊却可以辨认,出口的是四个字,“是我做的。”

白莫的笑容僵住,随即又颇为好笑似的,张狂的咧开嘴恶狠狠的嘲弄的笑起来,“谁指示你的?我那几个没用的兄长?”

白莫噤声片刻,眼睛死死盯着穆凉,试图捕捉他的每一丝不自然的反应,却都徒劳无功。

最后只顾觉得自己的行为可笑,白莫把眼睛移向别处,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声音带着不肯放弃的犹豫和细微颤抖。

“只要你说,我就当你回心转意。我就原谅你了。反正他们全都在大牢里,也不用担心他们报复你。”

担心穆凉不相信,白莫梗了梗,有些生硬的补充道,“这次是真的。”

穆凉似乎是被吓到了,手腕不经意的震颤了一下,扯的被挫断的小臂一阵生疼。他的眼睫似乎有些湿润,在漆黑之中闪着略微的光。

可少年干净且清澈的唇齿音却没有因为疼痛有丝毫变调,有的只有坦然,透过屈辱的链条模糊的穿出来。“是我自己。”

白莫恼羞成怒,伸手用力拍了拍穆凉脸颊,隔着层垂下的锁链,双方都被硌得有些疼。

她咬着牙冷笑,“你对他们倒是该死的忠诚?”

穆凉苦笑,垂下头去。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默默苦笑。忠诚,谁说不是呢,只可惜……是愚忠罢了。

脖子上的项圈上扣着层赤色的皮革,勒得太紧,皮质又硬,他只要稍微挣扎就是一连片的红肿破皮,只是此刻红起来的,还有刚刚被打了的颊侧。

其实那一下不重,但就是那种轻飘飘的一下,隔着粗糙的锁链,让他感到极为难堪。就像是……对待一个捣乱的牲畜一般。

白莫无措的在有股潮湿味道的房间里转了两个圈,仍是固执地停在穆凉面前,伸手指他,眼眸里几乎要喷火。

可她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发出声音来。最后她眼睛里的怒意一点一点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和莫名的哀求。

“穆凉,你是如今天朝第一名将,父帝钦点的史官都说你神兵天降,有如神助,样貌德行都乃人中龙凤,不贪权不恋财,是朝堂中名副其实的不卑臣……”

白莫几乎一字一顿问道,“这样的你,为什么会被别人收买?”

穆凉抬眼看她,眼睛里只有疲惫和坦然,没有丝毫躲闪。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我自会去找他寻仇,不再为难与你。”白莫凑近了,眉头微皱,已经是极度哀求的姿态了。“不论他许给你什么,我都可以翻倍给你。”

看穆凉无动于衷的模样,白莫攥着拳,声音接近破音,“我保证,你做的事,一点都不会吐露出去,只要你告诉我,你就还能继续做你的大将军,护一方安定。从前你有的,一样、一样都不会少了你的。”

穆凉若有若无的嗤笑一声,唇角的弧度太小,几不可闻。隔着锁链,那笑声也模糊到让人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白莫被这声模糊的笑声彻底惹怒,扯着穆凉口中咬着的锁链用力一扯。穆凉本就是死死咬着牙关,这会儿被扯的齿间咯咯咯直响,震得从齿间到耳朵一阵发麻,嘴角两侧瞬间被磨出血痕。

白莫指着他,喘息声粗重得明显是在压抑怒火。她几乎是用吼的,手中的锁链用力胡乱甩在穆凉身上,“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哪有当初的半点样子了?我让你咬你就咬吗?让你钻项圈你就钻?”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冷却也清晰,“穆凉,你是条狗吗?”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穆凉。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穆凉,他会站在这里,仰着他的头,告诉我,他杀的人都他妈该死。而不是像你这样,咬着项圈,像条丧家之犬。还是说,穆凉,你做这么多,忍这样的屈辱,是想求我原谅吗?”

白莫把手上的锁链狠狠甩向墙壁,极为刺耳的一声。她拍拍手上的灰,继续问道,“——或者是,你回来,是想连我一起杀了?”

穆凉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的挣动了一下,随即苍白的辩解道,“我没有…”

白莫摊开五指制止了他毫无意义的辩解,只要他不说出幕后主使,那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垂着头喘了几口粗气,随即有些勉强的冷笑起来,摊开的五指慢慢收拢成拳。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白莫轻声说:“穆凉,我原以为,我们抱着同一种心思。”

这句话很轻,却让穆凉心底一疼。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天色仍暗、白莫裹着一身剪裁得体、肃穆庄严的衣袍,在一批官兵的簇拥下离开的时候。

她在深色的衣袍里回头冲他笑,仿佛点亮了一整个沉寂的清晨,如同绚烂的花海骤然开放。

穆凉压抑下心头的局促,却压抑不住迅速染红的耳尖。他的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灼热显得几不可闻,“殿下,万事小心。”

白莫朝他挥了挥手,笑意明灭,她登上马车之后特意回身,双手背在身后,是向来难得一见的小女儿态。

她的眼睛笑到看不见,声音倒是清晰如旧,“等我回来,叫我白莫吧。”

回忆戛然而止。

穆凉局促的喘息几口,有些索求意味的看着白莫。那句话,他一直没有弄太懂。后来有些事情发生的太快,叫他再也来不及想了。

可如今想起来,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们抱着同一种不可言说的心思。

穆凉的喉结动了动,有些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可他探寻的目光没有与白莫有半点接触,后者就像不愿再多看穆凉一眼似的,垂着头转了个身,才又抬起。

她神色冰冷,有些木讷的走出两步,到门口伸手死死抓着牢门,既前进不得,也不肯后退,扣着木桩的指尖用力到颤抖发白。

她咬咬牙,眸色冰冷的扫过一众等在门口的狱卒,眼下有一道深深的疲累,眼神越过众人看向不知名的某处,声音接近枯竭,“给我打…”

打到他说。

这句话白莫没有说出口,或许潜意识里她是知道的,穆凉咬死的秘密,一定会带进棺材里,不会对区区疼痛屈服。

那曾经是她喜欢穆凉的原因。他如同一缕风,带着少年特有的干净澄澈,意气风发,带着年少成名的一点肆意张扬、恃才傲物,还有点老成持重、心思缜密。他几乎无微不至的刮过她的生活,参与其中,剥离不开。

近二十年的相处中,穆凉一点一点的被刻画成她喜欢的样子。从眉眼到脾性,从谈吐到处事,白莫想象里的喜欢如此简单。

她因为在意而无比熟悉这个少年。他咬住不放的事,谁也别想讨到半点好处。

打到他说,无异于打到他死。

血海深仇,白莫扪心自问,她至此,都不想让穆凉死。

“皇姐、皇姐,想什么呢?”

身边聒噪的喊声和眼前不断晃动的手指总算让白莫回了神,她故作镇静的瞥了一眼身边的白柏,“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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