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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二很快带着一个穿着考究的老者走了过来,后者原本就在一处盐田看着那些灶户忙碌。
“黄老弟!”
他笑着说道。
“何公,看您气色今年这又是财源滚滚了!”
黄镇拱手笑着说道。
杨信和黄英跟在后面也行礼。
“财源滚滚谈不上,就是勉强吃口饱饭,咱们灶户就是苦命,你这还是老规矩?”
何公说道。
“对,老规矩!”
黄镇说道。
“那咱们就老价钱!”
何公爽快地说。
走私交易就这样在简单几句话中谈妥了,其实越是这样的生意过程越简单,不过双方都不急,装货得晚上才开始,白天过于猖狂了,这种事情终究需要一点谨慎。黄镇被何公请到附近一处草棚喝茶,杨信和黄英在盐田溜达,如果不去看那些灶户凄惨的模样,单纯这里风景还是很好的。不远处就是辽阔大海,蓝天白云间海鸥翱翔,岸边则是一片银色,地上盐晶反射出来的。
“这个何公也是灶户?”
杨信问。
“对,富灶,就和村庄里面的地主豪绅差不多,虽然也是灶户,但手中占着的盐田多,草场多,官府里面也有路子,还养着不少打手,这些灶户都得听他的。
他出面打点官府。
他联络出售私盐和官盐。
这里谁敢绕开他卖盐,就是被他的打手沉海都不稀罕。”
黄英说道。
“这到处都一样啊!”
杨信看着前面蓬头垢面的灶户说道。
“对,到处都一样,村庄里有豪绅说了算,盐场有富灶说了算,就是北塘的渔民都得听渔霸的,官府不会管这些,只要给他们交钱就行,若非如此阿爹何必拼命也要供弟弟读书考取功名?有功名就全有了,哪怕只是考中举人,也就有人送田送奴仆,甚至还有人带着田投靠,虽说得白白交粮食,但却免了所有赋税,只要我们收的比官府收的少就行。若是考中进士或者直接做了官,那更是想怎样就怎样,我们就是装一船私盐公然过河西务钞关,都不会有人管。汪家小姐一行进京是租的船,但你知道是谁给谁钱吗?”
黄英说道。
杨信做洗耳恭听状。
“是船主给她们钱,船主一路伺候着她们,管着她们吃喝,另外还得给汪小姐银子做零花钱,但船主一点也没吃亏,因为他船上还装了四万斤货,一路上那三盏灯笼亮出来就什么费什么税全都不交,同样就算有违禁品也不会有查的。”
黄英说道。
“当官好,当官好,穿皮鞋戴手表,搂着小妞满街跑!”
杨信笑着说道。
“何为手表?”
黄英好奇地问道。
“见过西洋自鸣钟吗?”
杨信问。
“汪家小姐那里就有,不过不是西洋货,是应天工匠自制。”
黄英说道。
“呃?!”
杨信愕然。
他还真不知道大明朝与世界接轨的速度如此快,仅仅不过二三十年就已经自己生产自鸣钟了,很显然又一条发财路子被堵了,至少以他对机械钟表的了解,会制造的也就仅限于初级版的自鸣钟了。
他正要给黄英科普手表,前面一个挑着盐灰的灶户走过,大概因为太疲劳脚下一滑。
杨信急忙伸手扶住。
后者站在那里喘了口粗气,这才向他道了声谢。
“您这也得穿双鞋啊!”
杨信看着他的腿说道。
这个人只穿一条犊鼻裤,别说是鞋子了,就是长裤都没有,而且犊鼻裤也是补丁摞补丁都糟烂了,双腿和双脚因为常年泡在盐水中,都已经变成了灰色,说不清究竟算皮肤还是层硬壳。而且上面沾满了盐晶,另外他的头发和胡子上也满是盐晶,从看人的样子看眼神还不太好,他们这样的肯定少不了盐进入眼睛,天长日久视力都会受影响。
“鞋子烂了就没了,身上烂了还能长出来,鞋子比身上皮值钱!”
这个人说道。
杨信无言以对。
灶户真穿不起鞋子,就像纤夫穿不起衣服一样,他们没有地用来男耕女织,所有东西都得买,穿着鞋子在盐田干活明显过于奢侈,甚至穿衣服都是奢侈……
对他们来说最廉价的就是自己身上的皮了。
“吆,这不是黄家妹子吗?”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黄英脸上立刻就换成了厌恶的表情。
那灶户赶紧离开。
杨信抬起头看着前面,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子,正两眼放光地看着黄英,他身上穿一件长布衫,倒也还算整齐,不过仍旧可以看见有补丁。也就是说他的经济实力和何公不是一个档次,不过他身上这件长布衫似乎是衙门的,杨信对这东西不甚了解,只能说看着像。而他后面还跟了七个穿得要差许多的男子,手里都拿着棍棒刀枪之类……
明朝不禁冷兵器。
因为军队以火器为主,所以民间私藏冷兵器合法,弓弩都没什么大不了,大明律兵律明确写了弓弩刀枪叉子之类是民间宜有,刑律也只是规定了不能随便往人家居民区射箭。至于火器肯定不行,但处罚力度不足,就是家里藏一门大炮被抓住,无非也就是杖八十流放三千里,十门也就加码到杖一百流三千,掏点银子行刑的意思一下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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