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再会如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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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再会如期

旧梦里忘了形

. 1 .

A大元旦暨迎新晚会办得隆重而又热烈。校文艺部组织了一系列活动,而话剧表演只是其中一个环节。

剧演定在晚上七点,六点的时候我和谈禹在后台化妆。

其实我没什么好化的,我演一棵树,往套子里一钻,从始至终都融在布景里并不需要有任何动作。

倒是谈禹台词一长串,现在还在嘀嘀咕咕着跟念咒一样,后来他果然把自己给念睡着了。

化妆师拍了拍他的脸,不知道是在扑粉还是在打人,见谈禹没反应就不化了:“算了,你底子好了不起。”

我见人走了,便悄悄坐到谈禹旁边。灯火通明的化妆室就坐着我们两个人,我觉得我现在对谈禹做什么都是情理之中。

但是,在我越来越靠近他的时候,他却忽然醒了。

目光相遇,我力求镇定:“现在你有问我一个问题的机会。”

谈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有水喝吗,我有点渴,估计十年没喝水了。”

“啊?”这人压根不把这难能可贵问出我真心话的机会放在眼里,我满脸不高兴地走到门口饮水机倒了杯水。

刚转身,门却开了。

这种内开的门,在我毫无防备,外面的人也没准备的情况下直接撞过来。疼的不是被水烫到了,而是被门给撞了。

覃方初走进来,看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之后难得心虚:“要不……我出去重新敲门进来?”

我连瞪他的时间都没有,谈禹走过来抓起我的手,问:“没事吧?”说着还给呼了两下。

我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摇头,其实心里正非常安逸地享受这一刻。

“嘁!”覃方初看不过去了立马搅和,“肯定没事啊,死猪不怕开水烫知道吗?覃再再小时候剃头都不用去理发店的,在家直接拿开水一烫,然后薅羊毛一样薅掉就……”

“你可省点力气吧。”我一脚蹬过去。

覃方初是我叫来的,一是帮忙打杂,二是人多力量大,我背后的人越多我的力量越大,至少演树的时候可以不怯场。

我回头看谈禹,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谈禹……”

“嗯?”谈禹半垂着眼睛,像是一朵被薅秃了的花儿,“疼吗?”

我摇头,正准备开口门又开了,直接替我报了一仇。

“我×……”覃方初捂着脑袋。是场务过来喊谈禹去舞台上做最后一次彩排。

谈禹很重地叹了口气,来来回回落了好几次东西,最后拿上剧本,跟着场务出去了,走到门口还嘀咕了一句:“我怎么好像忘了什么事?”

覃方初坐到谈禹刚刚的位置,看了一眼我的手,确定了真没事才问:“谈禹怎么回事,虚弱得跟七魂六魄全跑了似的。”

这话正说我心坎上了。

“可能是太累了,从早上排练到现在没停过,水都没喝过,午餐就吃了两片面包,他饭量那么大,肯定没吃饱……”我越说越觉得心疼得不行,整个人也开始焦躁了。

一直到七点的时候,才有人来叫我上场。

“大树上了!”

“哎!”我应了一声,想到要去前台见谈禹就有点难掩激动,走门口才记起来自己道具忘拿了,于是回头抱起角落里的树套。

覃方初看起来惊讶极了:“你?说你演台柱子让我来看,你现在告诉我这玩意儿就是台柱子?”

“不然呢?”我把树套子套在身上,“我就是撑台的啊,上边很多布景不牢固,我做大家的大树给大家爱的保护!”

说完,我就跑了。

戏还没开始。前边人多事儿杂,大家都在做准备。越靠近舞台的地方灯光越暗,几乎看不清人脸。

我探头四处寻找谈禹的影子,没注意身边的人。大家你推我攘的,我本来穿得就笨拙,这会儿就跟球一样,最后不知道绊到什么,“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这么一摔倒还看见谈禹了,他坐在后台放着乱七八糟的道具的桌子旁,垂着头像在打盹。微弱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时间在此刻都显得粗糙了些。

我赶紧爬起来,心里的疼要比身上的疼多了。

我跑过去的时候,谈禹刚好睁眼。

他问:“覃再再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在等我?”

谈禹摊开手,是一盒烫伤膏:“我看都烫红了,刚刚溜出去一会儿买的。时间太急都没顾上给自己买瓶水喝。”

我垂着头,看他牵过我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涂药。直到冰凉的膏体在我手背晕开,我才回过神来。

我眨了眨眼:“谈禹,我完了。”

“我也完了。”谈禹对上我的目光。

我有点接不上来,我完了的意思是我比昨天又多喜欢他一点了。就好比走在沼泽上,明知道会陷进去还是毫不犹豫地踩上去,最后每一天都比前一天要陷得更深一点。所以觉得自己完蛋了。

那谈禹呢?什么叫也完了?

他赶着去候场,没多说。他笑了笑从桌子上跳下来:“演出完告诉你,九点见。”

“等等!”我好一会儿才叫住他。

谈禹在前面回过头:“嗯?”

我有些笨拙地把手里的东西扔过去,谈禹接住。

是一颗糖,糖纸早就被我捏得皱巴巴的了。

“这个……可以补充能量。”我说,“可以横扫饥饿,做回自己!”

“知道了。”谈禹一边嫌弃一边好好地收了起来,“待会儿见。”

话剧开始之前我们这些道具就已经各就各位了,我站在靠角落的位置,看着幕布缓缓拉开。

毕竟只是校园活动,现场气氛自然没有专业话剧表演那么浓烈,而且大部分学生都是冲着校霸谈禹而来的。

所以,谈禹出场之前台下纷杂一片,我甚至还能听见嗑瓜子儿的声音。

谈禹十分钟后才出场。出场即高潮。但他铿锵有力的台词很快就压下了台下最初的欢呼,最后大部分人都屏气凝神,沉浸在谈禹令人意外的表演当中。

“即便身处黑暗也有向往光明的时候,而你身上微弱的光,是我唯一的信仰!”

“珍馐美酒,山川河流,都比不上同你一道,这么解千愁。”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我呆呆地站在不见光的地方,妄自肖想这所有的台词都是念给我听的,于是兀自红了脸。

下一个场景是谈禹在树下睡着了,也就是我的旁边。

整个音乐厅安静得如同隆冬的夜。聚光灯由远及近,由暗转明,慢慢地照在谈禹身上。

这个时候他应该醒过来的,在我身上摘下一片叶子,在我身边写一首小诗。

可是,谈禹许久都没有动,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呼吸均匀,眉心微蹙,衬衣有些微乱地堆起一些褶皱。这场景安静又美好,像是很多年前睡在教室的课桌上的样子。

耳麦里的声音将我从自己沉浸的世界里拉出来:“大树……大叔!”

什么大叔啊……

“叫一下他,快点!”

我回过神来,仿佛才意识到现在还在舞台上,于是慌忙喊:“谈禹……谈禹……”

谈禹没反应。

场务在后台急得不行:“踢他,你踢他一脚!快!”

我踢你吧,我能踢谈禹吗?

台下开始隐隐骚动起来,阵阵声响接二连三,连着我也开始紧张:“谈禹,醒醒!十年过去了快醒醒!”

不知道谁咳嗽了一声,我吓了一跳还真一脚踢到谈禹身上了,而且下脚不轻。

谈禹眼皮动了动,似乎终于要醒过来的样子。

我心虚地收回脚,还是松了口气,动动嘴型提醒:“谈禹,快点接着演!该写情……书了……”

“……”

这时,我才觉得不对劲儿:“谈……禹?”

谈禹坐起身,拧着眉四周看了一圈,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舒缓什么。再睁开眼的刹那,他看着我。

这么一瞬间,我终于意识到,我的死期到了——谈禹回来了。

而我却过分得意,在旧梦里忘了形。

许久,台上台下都是同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只有耳麦里场控的声音宛如急湍的水:“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灯光师关灯,下一个场景上,这个跳过!”

我看着谈禹不急不缓地扯下自己的耳麦和身上的道具,然后“啪”的一声,世界陷入忽然而至的黑暗里。

这种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灯光便在舞台的另一端亮了起来。

真正身处黑暗的只有我和谈禹。我看不见他,只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连着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凝固。

他是真的很生气。

可是我现在压根没法对这种忽然的转变做出任何反应,脑袋里所有的思绪连着语句混乱如麻:“谈禹……你怎么啦……”

“好玩吗,覃再再?”

“啪”的一声,我仿佛听见什么东西在我脑袋里炸开,然后只剩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子?

“谈禹对不起,我……”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的话,请你离我远一点。”谈禹打断我,“我以为不喜欢不代表讨厌,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

薄弱的灯光一扫而过,我在那一瞬间看见了谈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与不耐。

“小心!”

不知道谁猛然喊了一声,随之而来是一阵强风,身体永远比意识更要快一步做出反应。全场灯光混乱,人声惊叹。我趁着光扫过来的一瞬间朝着谈禹那边扑了过去。腿上的痛感只是一瞬间的事,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心更疼。

因为换场的慌乱他们忽略了固定绳,于是绳结脱落,挂在头顶的木道具掉了下来。

我只记得最后我推开了谈禹,在他错愕的神色里苦苦哀求:“谈禹对不起,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 2 .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谈禹要把我放进油锅里炸了,我抱着他的腿哭得很惨:“求求你不要炸我,我不喜欢你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醒过来的时候脸上全是泪。

不是因为谈禹要炸了我,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扬言万里的喜欢也经不住多大的挑战,稍稍的胁迫我就会轻易放弃。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自己被缠起来的右腿,还能挣扎着动动。应该没截肢,唯一比较遗憾的就是没有摔坏脑子,所以谈禹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没忘。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好像稍微眨眨眼就能哭出来。我深呼了好几口气才把情绪给憋回去。

窗外夜色正深,月光照亮了窗边的一小块地,却没有办法继续延伸。外面的走廊上偶尔会有几阵细微的脚步声。

病房门被推开。

我回过头,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再再姐?”

我回忆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声音,直到看见她的脸我才认出来是谈禹的表妹。可我还没记住她的名字,只知道“小翅膀”三个字。

可是她为什么在这里?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慌。

“没事没事,谈禹哥没事。”小翅膀踮着脚小跑过来,一边解释一边把手里的打包盒摊开,“是北见嫂嫂让我过来看你的。”

北见都成嫂嫂啦,我是睡了三年吗?

“现在什么时候?”我张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哑。

“马上十二点了,快跨年啦!”

我的心梗了一下,九点已经过了,我再也不知道谈禹原本想在九点告诉我什么。

小翅膀端着一碗汤递到我面前:“再再姐你尝尝这个,我在酒店打包的,据说味道不错,你赶紧补补。”

热气腾腾的香味盖住了原本的消毒水味道,我看着碗里的汤,又看看小翅膀。一阵尴尬的声音响起来,是我的肚子发出来的。

小翅膀看出我不对劲儿了,小心翼翼地问:“再再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低着头,就是忽然太难过了。明明以为自己会心痛到吃不下饭,可是没想到还是会饿。

我喝了一口汤,温度刚好:“好香。”

“那是,这可是……”

“覃再再!”小翅膀的话被一个稚气的童声打断,“谁是覃再再?”

“我!”

我看过去,门口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年纪小语气倒不小:“快跟我出来!”

我哪能出去啊,我还少了条腿呢。

跟在他后面跑来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她气喘吁吁地抓住小男孩的衣角:“小虎牙你慢点……”

我终于记起来这俩小孩是谁了,这小姑娘还收了我原本要送给谈禹的花……想到谈禹,我就难过。

小男孩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身后的小姑娘,可又不能扔掉,最后只能拉着她的手说了句:“谈禹哥跟一个地痞打起来了,你爱去不去。”

现在的小孩子都好酷,他说完就走了,走廊上还隐隐传来俩小孩的对话。

“小虎牙,谈禹哥哥现在好凶啊都不给我买花了……”

“叫你天天惦记着他,男生都是花言巧语的,就你们女孩容易鬼迷心窍!”

“那你也是男生啊……”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好话?”

……

小翅膀一听谈禹跟人打架就急死了,找了个拐给我拄着拐上了天台。而我俩慌慌张张上了天台才看见跟谈禹打架的地痞是覃方初。

我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此时,覃方初正抓着谈禹的领子把他抵在墙上。看起来好像是覃方初在欺负谈禹,可明显是覃方初伤得要重一点,嘴角都见血了。

谈禹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淡淡地瞥了一眼过来,可这一眼都没在我身上停留。

“谈禹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翅膀已经松开我的手跑过去了,几乎是飞着扑到覃方初身上,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你……”覃方初压根没心理准备,一句脏话骂不出口,咬着牙摔坐到地上,“松口。”

“你欺负我表哥!”

“我……”覃方初满脸的有苦说不出,而且很明显他伤得比较重吧,“我俩谁打谁你看清楚行不行,谈禹一会儿躲我姐身后一会儿又这么能打,真是神经病……”

话还没说完又被咬住了。

覃方初按着小翅膀的脑袋想把人推开,可是这咬得就跟捕鼠器一样,越挣扎越紧。到最后咬人的还哭起来了:“你骂人!”

覃方初要炸了。

我愣回神了才意识到这个小翅膀有多护短,犹豫了一下之后很不熟练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覃方初身边,像在唤狗:“小翅膀,你松口。”

小翅膀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谈禹之后才乖乖跑到他身边。

我觉得我应该扶一下覃方初,但是我自己都站不稳。而且谈禹就在旁边,不管我把目光放在什么地方,余光里全是他,我干不了别的事。

“少了一条腿还出来蹦跶,你就不能安分点?”覃方初不知道是不是挨打了,语气特别爆。

我忽然觉得腿疼,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覃方初,你别闹了。”

“闹?”覃方初被我堵得无话可说,刚站起来差点直接死在地上。他深呼几口气,估计是懒得跟伤残人士计较,“行,覃再再,我也别管你了。”

“覃方初。”我拉住他。

“靳翼你带他去看一下伤口。”谈禹忽然开口,声音很沉。我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覃方初,却不明白他的意思。

覃方初回头看了眼谈禹,目光里全是我看不明白的警告,最后还是跟着靳翼走了。我刚想追上去却被叫住了。

“覃再再。”我没想到谈禹会叫住我,他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疲惫,“我们谈谈。”

这么一句话把我心里的委屈全给逼出来了。

我不想谈,我想假装没听见,于是拄着拐有些艰难地去追覃方初。可因为太急拐给掉地上了,一时之间失去平衡差点栽下去。

我闭上眼,却没有摔下去。

可我也宁愿谈禹没有接住我。因为在他怀里的时候我会原谅他所有的不好,哪怕他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对我说过那样的话。可是这一刻他偏偏接住了我。

应该也没人会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摔倒在自己面前而不去扶吧,下意识的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

我有些局促地推开他,自己蹦跶着跳到旁边的墙上稳住自己。

谈禹走过来,把我的拐给放到旁边。他刚准备开口却被我打断了:“你别跟我谈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离你远一点的,但是喜欢你这件事情我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全部收回来,你给我点时间,我慢慢不喜欢你……”

我甚至不敢去看谈禹:“所以你也不要跟我什么话,否则的话我又会心软,我好不容易才如你所愿决定不喜欢你了……”

空气一下子变得格外安静,甚至能听到远处烟花炸开的声音,可是城市高楼耸立,什么都看不见。

我连谈禹的表情都看不见,许久,才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那就好……”

我不喜欢你了。

那就好。

我低着头看着他的影子从我脚边慢慢地离开,“啪嗒”一声,眼眶一热,我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谈禹走了两步在前面停下来,把我们俩这一个月的时间全都化成了一声叹息,可我总觉得他要说的应该不只是这一句,他说:“对不起,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我抬起头,谈禹的背影成了我爱情里的无始之末,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来,我蹲坐在医院的天台上看着午夜的月亮,寒冬里的风凛冽又不留情地刮着我的脸。

我捡起地上粉红色包装袋的奶糖,那是表演之前我递给谈禹的,因为怕他饿了。可是,最后还是被他丢了。

我舍不得浪费,捡了起来。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漫开,还有点发咸,就当给自己的新年礼物吧。

他们说新年的第一天要开心,这样一年都会开心。如果难过的话,预示着这一年总会有难过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更难过了,索性放肆哭了出来。如果在第一天就能把这一年所有的眼泪哭完,那接下来的364天是不是就没眼泪流了,那样会不会开心许多?

不会的,眼泪没有量限,人生不可能那么轻恬,爱情也是。

楼梯口有人影上来,我满怀期待地看过去,是护士。

. 3 .

我从医院回学校已是一周后了。

覃方初真是我的好弟弟,在医院被我气跑了之后出院这天还是拎着保温桶来接我,保温桶里装着俩馒头。

“快吃,吃完走。”覃方初不耐烦,“钱都给你住院了,这馒头还是我私房钱买的。”

我白了他一眼。覃方初这分明就是故意报复我,那俩馒头他还抢了一个吃了。

到学校的时候出租车直接停在了北门教师公寓。我犹豫了一会儿没下车,后来还是赖着没走:“师傅你把我送到东门女生宿舍吧……”

“干吗?”覃方初正低头玩手机,瞬间明白过来,“覃??,你别告诉我你因为谈禹连家都不敢回了吧?”

覃??又是什么玩意儿?

我没心情跟覃方初讲,让师傅开车。路过公寓门口的时候看见了算命的老奶奶,她笑得特别开心。

我的心跳了一下。明明知道谈禹就在旁边,按照约定我不喜欢他就不应该注意到他,可是一闪而过的一瞬间我还是没舍得移开眼。

谈禹在种树,看起来很好,不好的只有我。

覃方初从后视镜看见了我的样子,于无声中骂傻样。

最后我下车的时候他才叹了口气说:“我最近会有点忙,你下次要再把自己弄得缺胳膊断腿的我可不管了。”说完关上车窗绝尘而去。

我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有点没从刚刚谈禹的身影中回过神来。

回宿舍前我给室友发过消息,不过她没回。我还以为她又出去玩了,开门的时候看见人还在宿舍化妆可吓了我一跳。

她倒还好,看了眼我的腿一点都不惊讶:“你还真把腿给‘骚’断了?”

我一瘸一拐地环顾了宿舍一圈,这宿舍好像比上次更没我的位置了。那我回来了住哪儿?

室友正在画眼影,眯着眼睛就能看穿我的企图,不用我问,她自己说:“你别指望回来了,更何况你现在就半条腿,爬上爬下的,稍微伤着点就得截肢了。”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试图卖惨:“可我现在没地方去了,要是连宿舍都回不了……”

“天桥下定个位,我给你送两床棉被。”室友毫不心软地打断我,然后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像在展示双腿健全的矫健。

收拾好了,她才理会我:“我今晚跟我男朋友出去,你暂时随意,明天要是看见你还在这儿我就把你扔红叶湖里喂鱼。”

“嗯!”我点头,能拖一天是一天,于是开心地目送室友出门。不过转念一想,她之前不是还看上覃方初了吗?这么快就有男朋友啦?

我耸耸肩,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室友向来洒脱,爱情对于她来说就像扁桃体,有也好没有也罢,永远都不会让它有作祟的时候。

可对于我来说爱情大概是神经元吧,没有的话就提不起劲儿。

所以我现在格外困。本来想先在床上瘫会儿就去洗个澡,结果身心俱疲,这么一躺就睡到了下午五点。

睁开眼的时候只有黄昏的残阳和满室飘浮的微尘,这种时候总是会觉得无比空虚。

我愣了一会儿神,被肚子里的叫声给拉了回来。

手机提醒今晚还有课,还是马哲课。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上了,反正也在病假期间。

所以,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吧。

收拾好了出门刚好赶上晚上饭点,宿舍旁边的食堂人特别多,可是远了的我又懒得走,就跟着人流挤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瘸着一条腿,激发了大家关爱老弱病残的品质,还有人主动慰问我:“同学要不你坐着我帮你买过来吧。”

“不用不用了。”我赶紧拒绝,可是盛情难却,推来推去还是被扶着坐了下来。

我没办法,把饭卡递给了她:“就一份红烧鱼盖浇饭吧……”

“行!”

我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巨婴一样看着人家拿着我的饭卡融进人群里,不知道是不是饿晕了饿出了幻觉,我好像看见谈禹了。

按理说,这个概率非常小。

因为这里离女生宿舍比较近,跟男生宿舍完全两个区,所以一般很少有男生过来吃饭,有也是陪女朋友的,可是谈禹怎么在这里?

眼看着他就快往往这边看过来,我饭卡都顾不上拿了,只记得离他远点,于是瘸着一条腿往人群里钻。

进食堂用了五分钟,出食堂用了五秒钟,踮了踮脚还发现腿已经没那么痛了。大概是逃生容易激发人的潜能吧。

我回头看了眼谈禹,虽然没看见人但还是怕他追出来了,于是灵机一动钻进了食堂门口的一个小树林,刚好也可以停下来喘喘气。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我心跳顿了一下差点没休克,可接起来却是覃方初,听声音好像也是刚睡醒。

“吃了吗?”

“还没。”覃方初要是知道我接到他电话有这么失落应该真不会理我了,“可我不想吃馒头了。”

“知道了。”覃方初打了个呵欠,“在哪儿,我接你过来吃饭。”

我四处看了眼:“女生宿舍食堂门口。”

覃方初挂了电话之后我才惊觉此刻的气氛有点不对。我回过头,压根没想到小树林除了是情侣幽会的场所之外,还是狗狗们解燃眉之急的好地方。我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对面一只刚方便完的小狗对上了。

被人撞见这样的事确实还挺尴尬的,而且这只狗看起来也挺在意这件事。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努力用眼神证明我没有恶意。

可能没对上脑回路,它忽然开始朝我嚎叫。

我小时候有段时间明明跟动物还挺亲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失去了动物对我的信赖。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妈呀!”在小狗撒着腿丫子朝我跑来的同时我已经冲出八百米了。我边跑边叫,狗也边跑边叫,后来叫声都变了。

我拐了个弯冲进了食堂侧面的电信营业厅,店主正在吃饭,被我一唐突呛到饭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覃方初已经到了,骑着摩托一个漂移停在我面前,跟真有多帅气一样。

“覃再再,你怎么疯了?”

我瞥了一眼玻璃门上自己的头发,因为跑太快了乱七八糟地搭在头顶。

我胡乱地拨了一下,覃方初直接把头盔套我头上了,还使劲推搡了一下:“快走吧,我晚上还有课呢。”

我不情不愿地坐上去,冷风无孔不入,从衣领钻进来吹得我汗毛直竖。我忽然觉得刚刚在食堂看见谈禹可能是我的错觉,因为我好像又看见他了。

余光里的一闪而过。我叹了口气,在这么下去我会不会得癔症啊。

以前为了追谈禹不仅破了财还掉水里,现在为了躲他还丢了饭卡被狗追。

想到这里,我才意识到我饭卡真的没了!而且为了防止自己穷到没饭吃我恨不得把明年的生活费都冲进去了!

完蛋。谈禹是不是克我财路?

覃方初好像是跟人约好的饭局。小吃街那么长一条他非常有目的地进了一家小饭馆,而且进门就上二楼。

我有些奇怪地跟在后面,覃方初以前是从来不愿意在他朋友面前承认我俩关系的,因为觉得我太?了很丢人。

应该不会带我去见朋友的吧……

覃方初推开门:“狄哥。”

我忽然觉得我真的很不了解我的同胞老弟,什么心灵感应都是假的。我往东有想法他一般都是往西有行动。

“覃……再再?”对面的人叫了我一声。

“嗯,你好。”我先打完招呼才打量人,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上次在文具店二楼看到的那个穿背心的男人。上回就瞥见一个侧脸,这次看正脸还挺立体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野气。

“上次见面挺仓促的,都没打上招呼,我叫江狄。方初的朋友。”

我看了眼覃方初,他直接走过去坐下了,感觉跟江狄比跟我亲。

“随便坐吧。”江狄招呼我,“不用客气。”

我还以为是覃方初终于开窍了懂得姐弟情深。我在他俩对面坐下来,跟面试一样。

不过还好没让我面临“你想吃什么,我随便”这样没意义的对话里面。江狄很直接地替我决定了:“听方初说你最近喜欢红烧鱼?”

我愣了一下,点头。其他的菜全是覃方初点的。

可我越吃越觉得不对劲,覃方初完全饿死鬼转世,江狄没吃多大会儿就放了筷子了。我觉得我也应该停下来,但我好饿,于是低着头掩耳盗铃假装没注意到江狄正看着我,做了另外一个饿死鬼。

可这目光也实在太膈应人了。我咬牙放下筷子,心里骂了覃方初一千遍,还不如给我一个馒头,现在搞得跟相亲现场一样,真的好尴尬啊。

我抬起头。江狄勾着嘴角笑:“怎么感觉……”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没说完。

我看了眼覃方初,他平时有这么安静的吗?我偷偷瞪了他一眼:“因为覃方初什么都没说,我也没心理准备……”

“这样是挺突然的。”江狄停顿了一下,直接说,“我让方初带你过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我?”

“方初说你画画还挺厉害的。”

“嗯?”我猛地一惊,眼里满是惶恐。

然后,江狄又“捅”了我一刀:“我也看过你社交账号上连载的那些。”

我死了。怪不得覃方初不敢看我,这么羞耻的事情跟当着我的面念我发的非主流说说有什么区别?而且明明约好谁都不说的!他居然告诉别人了。

我都快无地自容了,脸瞬间燃烧了起来。

江狄笑了一声:“我知道你脸皮比较薄,所以都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好。但老实说,画得还真挺好。”

“如果我现在坦诚那些不是我画的还来得及吗?”我忽然福至心灵,开始赖皮,“其实是我朋友画的,我这个人爱慕虚荣,我就想借她的才能长个粉儿,里面全是她画的。”

江狄笑,递过来一沓纸:“这倒没什么关系,只要肯帮忙就成。”

“我和方初最近再做一款游戏,里面的一些人设缺个原画,如果你那位朋友有兴趣的话可以请她联系一下我们。”

怪不得覃方初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背着人搞这事啊,难得他忽然有这个志趣去做一件事情……

但是一般他感兴趣的我能不排斥就已经是姐弟情深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手上还是接过来了,我看了眼闲得玩筷子的覃方初:“那我找机会说一声,不过她这个人脾气很怪应该不会答应。”

江狄又笑了一声:“我大概终于知道方初性格怎么这么别扭了。”他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下去。

“行了,谈完了我该上课了。”覃方初终于发言了,“覃再再,晚上的课你不去上吧。”

晚上是哲学课,这人明显明知故问,而且我现在有点不想跟他说话。

“那让江狄送你回去吧。”

“哈?”我跟江狄熟吗?

覃方初才不管这些,就看了一眼我的腿:“那你自己走一小时回去吧。”

我饿得没力气再挣扎了,认了命。好在江狄是摩托送我回去的,所以一路上我们也不需要说什么话。

可摩托停在教师公寓门口我才意识到不对劲:“怎么……”

“你不住这里吗?”江狄还以为自己送错了,“覃方初之前跟我说了一次,你刚刚没出声我也没问。”

算了,反正谈禹现在应该在上课,而且我快被冷风吹傻了。

“没有没有,谢谢你啊。”

我道完别准备走了,江狄忽然叫我:“覃再再。”

“嗯?”我回头。

“其实我还真挺喜欢你……”他顿了一下,“喜欢你朋友的画的,有机会互动一下。”

其实他的停顿在于为了配合我的谎言,因为我说那画是我朋友的,但这句话说一半还挺让人误会的。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踮着脚往小区跑,直到听到摩托车发动的声音我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忽然又顿住了,难道那些画下面的评论里一直给我留言的就是他?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机会问了。

我慢悠悠地往回走,路灯照着路边的一些新土和光秃秃的树干。风吹着树枝晃啊晃,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光影交错着落在地上,我好像看见谈禹朝我招手的样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些树应该就是他种的吧。

我看了一会儿然后上了楼。

一面期待着他在,一面又害怕他在。偷偷喜欢一个人怎样都不会安生。

. 4 .

回到家里算是松了全身的神经。洗完澡舒服了,可这么一来饥饿感就更加突出了。于是,我叫了个外卖。

收拾东西的时候江狄给的那份资料掉了出来。我捡起来看了看,大概就是一个以中国瓷器为原型的拟人游戏,就是把什么青花瓷啊唐三彩之类拟人化。

可是我现在实在没心情考虑这种事情了,满脑子都是谈禹,他的眼神、他的声音、他让我离他远一点的表情。

为什么好的事情就不记得,坏的事情总能遇到?

门铃响了一声,应该是外卖到了。我趿着拖鞋走到门口,垂头丧气打开门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又饿出幻觉了。

谈禹站在门口,羽绒服的领子被折了进去,头发乱糟糟的,上面还沾着一片落叶。好像是瘦了一点,可是脸上的笑容依然明朗诱人。

他举着好几份外卖袋,说:“小同学,你的外卖到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二十一个秋天没有见着他了。他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样子,是不是也不记得对我说过什么难听的话了?

“怎么,傻了?”谈禹见我不动又问,“自己点的餐都不要啦。”

我接过来,在他刚准备开口的一瞬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与之响起来的还有一道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头撞上门了。

我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把谈禹关在门外,可是我还记得不能让自己被这个谈禹所迷惑。现在对这个温柔陷得有多深,将来就会被另外一份冷漠伤得有多狠。

我要理智。

门口传来他咬牙的声音,听起来很疼:“覃再再你能不能顺手签收一下我啊!”

“……”

“覃再再,我受伤了……”谈禹的声音越来越委屈,“我刚从医院回来,在小区门口又摔了一跤。回来还遭你哐哐撞大门,我觉得……”

我打开门,谈禹愣了一下,话到嘴边又及时收了回去:“我觉得今天所有的坏运气都是为了把好运积攒到这一刻,你给我开门了。”

我心软了,目光落在他额角微红的一块:“你没事吧?”

谈禹试探性地看着我:“有事能进门吗?”见我像是要关门的样子,他又赶紧说,“有有有,覃再再,我疼。”

我也没要把他关在门外的意思啊。

谈禹得到我的肯定之后兴冲冲地跑进来。我走两步他跟两步,找医药箱的时候他也要跟进跟出,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是疼吗,就不能乖乖坐会儿?”

谈禹看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覃再再,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

“那你躲我好几天了。”谈禹感觉比我还委屈,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我看你点这么多外卖,以为你原谅我了喊我来吃饭才敢敲门的,结果发现自己想错了,你还生着气,而且你还打算一个人吃这么多!”

我吸了吸鼻子,谈禹究竟会不会说话?

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你哪里受伤了?”

谈禹没说话。

“你说你刚从医院回来?”

“没事,就手受伤了。”谈禹没有说为什么去医院,就把手伸了出来。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能被这一点小伤给引走。他的手指上好几条细小的划痕,掌心像是在地面摩擦出的血痕,还有沙粒嵌入了皮肉里,跟大浪里掏过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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