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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时间（4）
时间：未明。地点：罗北公寓613室内。
毛坯房一般的房间里突兀地摆着一张欧风的座椅。
金属的材质，在昏黄的灯光下反射着奇异的光芒，藤蔓一般的图案爬满整张椅子，编织出细网一般的图案，瞧上去十分精致，然而韩书黎此时此刻，并没有半分想去欣赏的兴致。
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望着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人也沉默地回望他，嘴角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手搭在华丽的椅子扶手上，另一手则从旁边垂下去，拴在手腕上细细铁链顺着这个动作的势头一并向下垂去，轻轻地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韩书黎往那个铁链上看了一眼，很快便又将目光收了回来。
他注视着面前的那个人——事实上他也没法确定那究竟是不是人，因为从他的眼睛里望过去，对方就只是一团大概有个人类轮廓的马赛克。
韩书黎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也没法确定对面的那团东西对他而言究竟算不算安全，他唯一能确定的是，这里，已经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希望了。
紧张地握紧了拳头，韩书黎深吸口气，尽可能平静地开口：“我想出去。”
“那就出去呗。”对面那人淡淡地开口，声音就像是被变声器处理过一般，难辨老幼雌雄，“又没人拦着你。”
韩书黎怎么也没料到它居然会这么说，不由愣了一下，还在想接下去的措辞，又听那人平静地继续道：“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得告诉你一下，你那枚钥匙，不该用来开这扇门的。你用在这儿了，浪费了。不过这话现在说也没什么意思了，毕竟你门都已经开了。”
“我猜也是。这个世界原本也不是我该进来的。”韩书黎说着，抿了抿唇。他感觉到自己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了，“既然都没意思了，那你还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我膈应你啊。”那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如果能让你很不开心，那我就会觉得很开心。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吗？”
不好理解透了好吗……
韩书黎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跟着又感到些慌乱：“所以……你会让我出去吗？”
“为什么不？”那人歪了歪头，“我说了，我就是想要你不开心。”
韩书黎被它搞得越发糊涂了，隐隐约约意识到，对方的意思，可能是出去还不如留在这里……
但那可能吗？徐格林又不在这里。他被困在了另一个地方，无论如何，自己肯定是要去帮他的。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放我出去吧。”
韩书黎虽然被它弄得一头雾水，却还是想办法让话题进入到了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听你的意思，你本来就是不想留我在这儿的对吧？”
“是这样没错。但为什么是要让我‘放’你出去？”那人用一种很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道，同时举起了一只手，模糊的手指轮廓间，正夹着一张扑克牌大小的卡片。
从韩书黎的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那卡片后面所画的，一只绿色的、合起的巨大眼睛。
“要先达到离开的条件，然后再开门拿卡片，并离开这里。你自己条件还没完成，就急着开门让我放你出去，你让我能怎么办？在这里，一切都是有流程和规则的，根据流程来，跟着规则走，跳一步，都不行。”
那人的声音慢悠悠的，语气十分平稳，那极不和谐的音色却磨得人耳朵疼。韩书黎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么能让我离开的条件是什么？”
“你认真的吗？连这都要问我？”
那人的讶异里带上了一些装模作样的成分，韩书黎的心顿时往下沉了一沉。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再透露更多的讯息时，却见那人忽又抬起了另一只手，遥遥指了指他的身后，语带笑意道：“那个条件，不就一直跟在你后面吗？你自己视而不见，还要来问我？”
一直跟在后面的“条件”？
韩书黎拧眉，心里涌起些不妙的预感。他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转过头去，正看到这个世界的“徐格林”，正躲在半开的房门后面，十分犹豫地探出半个脑袋来，正用一种受到惊吓的眼神望着自己。
“书、书黎哥。”他战战兢兢地开口，说出的话还有些结巴。
他的视线往韩书黎的背后扫去，从左到右来来回回扫过好几遍，每一次都从那人的身上掠过，却从未在他身上停留，就好像根本看不见这个人，也看不到他身上的漂亮椅子一样。
“你……你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你是在和……谁，说话吗？”
“你看他那样儿，眼睛瞪得那么大，还转得咕噜咕噜的，多可爱啊，跟个小动物一样。”坐在椅子上的神秘人轻轻地笑出来声。
“他胆子可小了，怕黑，还怕鬼。可你看看他，现在明明已经吓得半死了，却还在这里等着你——怎么样，感动吗？”
韩书黎回头看了它一眼，那种不详的预感越发浓重，汇聚成黑沉沉的一片，重重地压了下来。他绷紧脸颊，问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说的‘条件’，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明明已经猜到了不是吗？又何必非要等着我来说？是觉得这样的话心里会好受点吗？”
那人语气的笑意更重了，只见它将手里的卡片转了一转，突然就朝着韩书黎递了出去：“既然如此，那我干脆就做个好事，反正这种事情，我说也好，不说也好，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它总是能让你不开心的。”
它顿了顿，诱惑似地朝着韩书黎晃了两下手里的卡片，像是在用饼干引诱一只嘴馋的小狗。甚至连他的语调里，都带上了那么一丝引诱的意味。
“你应该知道的吧，这里并不是真实，而是虚幻——那你知道，虚幻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吗？”
它抛了一个问句出来，却没等韩书黎开口就自顾自地给出了答案。
“是美好——或者说，是所有在现实里求而不得，在虚幻中却能让你感到满足的东西。它们是虚幻里最抓人的东西，所以想要摆脱虚幻，最重要的先决条件，就是要有摆脱那些‘美好’的决心和勇气。”
它抬起头，做出远望的姿势。韩书黎没有试图去追循它的目光，因为他心里无比清楚，它现在正看着的人，是谁。
“书黎哥……”扒在门外的“徐格林”又一次开口了，语气可怜兮兮的，“时候不早了，我爸妈估计也下班回来了，我们要不还是先回去吃饭吧，好不好？如果你还想来这里，明天我再陪你来，今天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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