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2)
上一章 言情中文网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br>

第25章

天色渐渐昏沉, 最后一道光亮跌入黑幕之中,独留一盘圆月招摇于空。

宋娭光坐在殿中, 与谢廷铨对望,脸上的怒云依旧没消。她真是气坏了, 这人怎么能如此厚脸皮, 将人一顿招惹, 赶也赶不走,巴巴地坐在殿中等着她消气。她能消气?她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揍他一顿, 揍到他明日连朝堂都没脸去。

她呼哧呼哧地喘粗气,灯烛照耀下的眼睛闪动着凶凶的光,嘴巴嘟起像包子上面的圆褶, 透着圆满与喜气劲儿。她可真是好看, 连生气都那么好看,谢廷铨心满意足地盯着跟前的意中人, 越发觉得自己得了一个珍宝, 天下顶顶顶好的宝贝。

他含笑,压低着嗓音劝她:“殿下别气,臣下次不喊你的闺名便是了。”

宋娭光没理他, 扭过脸哼了一声,神情不愉。

她侧脸, 错落有致的弧度像镀了一层光,眼睫毛轻轻翘起,弯出一枚月牙,脸颊肉呼圆润, 一瞧就是个福气相。谢廷铨心里又钻出七七八八的感喟,以前怎么没仔细瞧呢,相处了这么久,到现在才知道她的各种好,像跌入七彩云端一样,立刻被她迷得五迷三道。

他挪动视线,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自矜自省这么多年,清心寡欲一般的日子过久了,以为一颗心早已覆上寒冰,没有融动的迹象。可偏偏她似春日的朝阳,冬日里的暖龙,扰乱了他的孤寡清净,搅动得他一点都安生。可她又是那样好看,视线挪开没多久,又吸引他转回去,盯着她扑簌闪动的睫毛,不自觉地又是看呆。

素珍问是否进膳,宋娭光鼓着腮帮子嗯了一声,翻动着眼角蔑了对面人一眼:“你还不走?”

语气还是冷寂疏离,谢廷铨不甚在意,温和着嗓音回:“臣再坐会儿,与殿下说些体己话。”

“我没有体己话与你说,”宋娭光抬了抬眼,“我不知道你心中有什么想法,瞧我不顺眼想看笑话也好,觉得我好欺负想逗趣也罢,反正就不想看我好过。我这人一向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我深知斗不过你,所以今日便将话敞开说。我甘拜下风,你说个能一刀两断的想辙,但凡能让你心里舒坦些,我照做便是。”

灯烛火花哔拨响了一声,谢廷铨叹了口气:“是我的错。”

宋娭光乜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落在殿中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上:“这声错我可不敢当。爷们儿家胸中抱负犹如大江大河,你在朝野的名声如雷贯耳,原本如后母戊鼎一般的存在,却肩负着皇女夫婿的头衔,平白受拖累心里肯定不大乐意。皇家说一不二,你总不能抗旨,只能委曲求全,这点是我欠你的,用不着你道歉。”

谢廷铨说不:“臣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从始至终,臣未觉得这是一种负累,相反,是臣能更好了解殿下的契机。殿下心思重,总将所有的过错都揽于自己身上,反倒让臣自觉罪加一等。”

“你若是觉得自己有罪过,为何总是纠缠于我?往日里有圣谕在,你需要与我逢场作戏应付差事,如今父皇开恩,不用你再与我虚与委蛇,为何你还做如此过分的事?”宋娭光垂着头,肩膀随着怨言一抖一抖的,煞是委屈,“你既不恨我,也不怨我,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她声音轻颤,缠裹着无限的委屈,这话听到谢廷铨耳朵里,差点儿要将他逼疯。心脏像是被人挠出抓痕,微微一扯动,密密麻麻的酸痛感便袭来。他到底做了多少混蛋事儿啊,才把她欺负成这样,她不喜欢他情有可原,连他自己都懒得搭理自己了,真是活该。

也没办法与她表明自己心迹,时机未到,她可能又会误会他在作弄她。他是坏人一个,脑袋上顶着这么大一个罪名,由不得他为自己开罪。

踏实坐着是不成了,谢廷铨起身走到她身前,双手搭在圈椅的两只把手上,微微塌腰,将视线与她持平。发现她眼角有颗珍珠泪,忍不住帮她拭去,“别哭了,嗯?”

宋娭光见他又动手动脚,眼泪随着委屈的情绪发作,掉得更厉害。

谢廷铨一点一点帮她擦掉,滚烫的泪珠掉落在他手掌中,虎口处,润进伤口里,勾出沙沙的疼。他细声劝着:“不哭了,哭坏了眼睛,就不美了。”

宋娭光使劲儿用手推他,泄气一般低吼:“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什么都要管吗?受了委屈还不能哭吗?你走开,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看见你!”

谢廷铨从来没见过她失控的样子,他一把握住她砸过来的软拳,定于自己滚热的胸前,耐着性子哄:“你哭吧,我不管你。”

气急攻心,宋娭光实在受不了他耍无赖的样子,一脚踢过去,直接踢到他的要害处。这回连小谢相都跟着受罪,谢廷铨闷哼一声,咬着牙忍着不发作。脸上却是青一片紫一片,吓得宋娭光都有点懵。

她后知后觉,喃喃自省:“我不是故意的。”又垂头支吾问,“要不要......传太医?”

谢廷铨真是拿她没办法,凶也不是骂也不是,青紫的脸色憋了好久才渐缓,他颓败低声说道:“再来一次,臣便可以辞去中书令的职位,直接挂职内侍省了。”

“那倒是轻省,省得你总欺负人,”宋娭光推了推他,试图将手从他的禁锢中抽出来,假装狠厉道:“一报还一报,这回两不相欠了。你快松手,不然我就断了你宝贝的雄风。”

谢廷铨低垂眼瞳看着她,肃着一张脸,低声训她:“姑娘家怎么这般口无遮拦?”

宋娭光不甚在意,“有什么可遮拦的,我是个寡妇,哪里还是个姑娘家?”

“婚典未成,也未行敦伦之事,怎能胡乱称自己为寡妇。”谢廷铨冷着一张脸看着她,见她耷眉臊眼地,又温声说,“在臣眼里,殿下依旧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可胡言乱语。”

宋娭光羞红着脸,又使劲儿抽了抽手,皱着眉头与他抗争。

哭过之后眼角有些红,脸颊也泛着红光,嘴唇更是如樱桃一般,颜色煞是好看。她专心干一件事的时候,总是专注又认真,扯不动便掰扯,掰扯不动便用手指用力往外挤,可能因为太过于急迫,呼吸微微急促,胸前一耸一耸的,差点乱花了他的眼。

他真是有眼无珠,居然说她需要进补,如此大小的胸怀可真是甚好!

见她情绪又要起波动,手心里绵软滚烫的触感因为不安分,显得异常勾引人。谢廷铨按捺嗓间呼之欲出的情动,假装淡定地问:“殿下冷静下来了吗?”

宋娭光点了点头,哭也哭过了,发泄也发泄完了,承认冷静下来,是不是可以将手放开了?

谢廷铨见她点头,心尖上汩汩冒出来的想法怂恿着他,眼底的墨色愈加变深。他脑海里想起宗哲的“哄女人教学”,突然想问问他,当女人冷静下来是不是可以继续做第二种事儿了?

这么想着,竟然不知不觉地松开一只手,如若捧着珍宝一般抚住她的脸颊。宋娭光条件反射一般躲开,他贪恋指腹上残存的滑柔触感,手指又不自觉地碰了碰她的脸颊,转而轻滑至她的嘴角,轻轻按住她的红唇。

宋娭光扑簌着眼睫,微微扭动脸,那手指又贴了过来。她局促地坐在圈椅里,全然不知做何反应,指腹微微揉了揉,指间转瞬又轻轻滑过她下颚,下巴便被轻抬起来。视线甫得对上一双墨瞳,炽热又纯粹,她不知为何血气突然翻动上涌,只感觉身子发烫,连大气都不敢出。

未经情|事的爷们儿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挑拨,谢廷铨最终没忍住,轻轻凑过去,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宋娭光骇地手脚乱动,被谢相微微一拢,她整个人又成了瓮中之鳖。动也不能动,她紧抿着唇齿,睁着一双琉璃眼,迷惘地不知如何是好。

浅尝辄止,谢廷铨脱离而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站了起来:“真笨,下次记得喘气儿。”

喘气儿……宋娭光猛地惊觉,连吸了两口大气,才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她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唇,在证实自己确实被谢相那厮占了便宜之后,气得面红耳赤一蹦三跳。

可殿中哪还有人,她狠狠地甩了甩广袖,一阵寒风袭过,吓得那只玄凤腾得飞起,哇啦啦地大叫:“王八蛋!王八蛋!”

彭宁到底小孩儿气,教得玄凤也跟着不着调。

宋娭光面露凶光,拍了拍鸟笼:“乱喊什么,早不叫晚不叫,人都走了还鬼喊什么!”

小凤儿歪了歪脑袋:“相爷真好!”

人善连鸟都敢欺负……宋娭光|气得直跺脚。

素珍目睹了全程,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没个心仪的人,猛地看到这俩冤家亲亲我我,又是捂脸又是偷看,心里跑过一万匹野马。这会儿冷静下来,窥探到主子的脸色难看至极,又自责没有保护好她:“臣没来得及阻拦,让主子受委屈,臣甘愿领罚。”

宋娭光恨道:“与你无关。二皮脸要耍流氓,谁也拦不住。素珍,我真的很疑惑,谢相那厮到底什么意思,变本加厉的欺负人,是我身上写着‘欢迎来欺’吗?”

心里对人有成见,所有行为都是不可理喻。素珍想想,咳了一声:“臣以为,谢相是缺女人了。我那几个便宜哥哥,十六岁就逛窑子,十八岁就当爹,谢相快二十五的老男人,身边连个伺候的女仆都没有,这天干物燥的,一时没忍住,所以才……”

宋娭光翻了翻眼皮,计上心来:“走,随我去趟御前。”

转日再上朝,谢廷铨如往常一般,淡着一张脸站在文武百官中间,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儿。往日里与他假客套的人突然变得热络起来,和他互看不顺眼的人也朝着他笑眯眯,唯独瀚王走过他跟前时,叹息一句“可惜”,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摇摇头。

宗哲来得晚,大理寺最近与刑部核办几桩商铺离奇失窃案,他悄悄钻进一众官员中,趁着奏事官扬净鞭朝着凌空抽三响的当口,朝着谢廷铨无声问了一句:咋回事?

谢廷铨抿着唇角没搭理,依旧淡着一张脸站在文官第一排,既不上疏也不答对,低垂着眉眼盯着地上的砖缝不动声色。

户部尚书董禄显奏表,谏言对举国所有赌坊统一管制。话音刚落,反对之声迭起,应和之语又覆上。

“回禀圣上,赌坊长久处于法外之地,由户部统一核管,有利于都城治安稳定,臣等附议。”

“臣以为赌坊是利市繁荣祥和之表象,如统一管制,会断扼这一盛世繁昌,恐不利于我大唐城稳池固。”

“臣恳请圣上三思,赌坊横生对民生不利,如若合法化岂不纵容权贵明目张胆赌博逗趣。此等风气不可纵容啊!”

群臣反应越发激烈,七嘴八舌之间,谢廷铨安静垂立仿若超脱。圣上被叽叽喳喳的群臣闹得失去耐性,皱着眉肃声问道:“丞相有何谏议?”

以往圣上问到这句话,十有八|九已经有了计算。丞相是圣上的发言人,每每让丞相敲板定论,冲锋陷阵四处树敌。皇帝则做个老好人,左右都不伤人。

圣上将视线转向自己宠爱的权臣,只见他嘴角抿出一条线,嘴角噙着疏离冷漠,竟然在给他甩脸色看?

殿中一片寂静,百官低垂着头觑着丞相略显单薄的紫芒后背,感叹这一朝朝臣的气量确实不一般。

就事论事,丞相这会儿是大不敬,就说一国之主随随便便给你指婚又悔婚有些儿戏,悔婚后不是还给您派去媒官说媒嘛!臣子领谕旨,就算一万个不乐意,那也得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朝堂上依旧秉公办事,才算皇帝的好奴才,最忠心耿耿的臣子。

可这位丞相不一样,他真敢跟皇帝硬扛,故意拖久时间不搭理。圣上若真厉声责问,他来一句“臣在思考利弊”,反倒衬得圣上沉不住气。

无声较量中总有没长眼眉的,太子出列拱手谏道:“儿臣以为,区区赌坊无足为俱,只要不出人命关天的大事,便可以放管。一方面宽宥了民众爱玩乐的心性,另一方面还能让外邦往来多了解民风民情。赌坊与菜市、客栈一样同等管理,那便少了一桩乐趣。”

草包就是草包,说出话来都会以玩乐为先。不过太子维护情有可原,他的诸多幕僚便是发迹于赌坊,利用赌坊买官鬻爵或者贪赃隐利大有人在,每年隐秘供给东宫的钱财也不可小觑。董禄显如此提议,是熙王有意打压太子,两派相争,直接将战场摆在明面上。

果真,熙王出列反驳:“儿臣以为不妥。赌坊每年盈利之多,已超过正常商铺所得。赋税又与商铺同等标准下纳缴,余利之多去向不明,其中必有不妥之处。儿臣以为,董尚书谏言甚为稳妥,还请圣上深思。”

瀚王、六皇子等人附议,圣上点了点头,又将视线归于谢相身上。这小子今日是不打算开口了吧,知道他性子跟个臭石头一样,可这倔劲儿真让人头疼。

圣上也不乐意,手指敲打着金銮椅不开口。

长久沉默后,谢廷铨才开口:“回禀圣上,臣以为董尚书之言甚为妥当。自古赌场乃滋生犯乱、纵容官吏赌博的温床,由户部督管各城主管,于民于官,均是百利无一害。”

说完又重新将视线落于地面,仿佛砖块上镶了玉,眼珠子瞅着就能抠个盆满钵满。

圣上闷着声点头允诺,言称乏累,退散朝堂百官。太子狠狠瞪了谢廷铨一眼,咬牙切齿地拂袖而去。谢廷铨权当看不见,不急不慢地出了宣政殿。

“谢相请留步,”张宦官领了圣上旨意,“圣上召您去南薰殿。”

谢廷铨道了一句谢,撩了一下朝服,拐过游廊上了南薰殿。

圣上换了一身玄色的常服,坐在案前正批改奏章。谢廷铨进殿请过安,便垂着头继续盯着地面不言语。

殿中熏着迦南香,昏昏沉沉地催人睡。谢廷铨完全没有困意,脑子里盘算着今年朝贡的细项安排,以及新一年的科举考官择选事宜。

可圣上瞧他这样,心里五味杂陈地不是滋味。罔顾朝臣反对才提拔上来的中书令,要能力有能力,要手段有手段,要风姿有风姿。圣上爱才,这样的人物摆在眼前,大于社稷小于皇家,都是一顶一的合适。

可闺女不乐意,那便不做强求。他依旧是朝野中让人惧畏的丞相,横眉冷对外加刚正不阿,将朝中那些谏官收拾得服服帖帖。圣上心中怀揣愧疚,于是命礼部寻来最靠谱的媒官为他说媒,已慰丞相疲累之心。

这主意不是圣上想的,昨日宫门下了钥,自己那宝贝闺女便拎着食盒来寻他一起吃茶点。女大十八变,说起熨贴话来,一句接着一句让他开怀。圣上越发觉得自己闺女无人能及,心里怎么琢磨怎么觉得不是味儿。

这么好的闺女,谢相为何看不上?你一个没甚世家背景,只靠自己奋斗出来的毛头小子,眼光抬得那么高,难道想取个骆驼回家?

圣上爱屋及乌,之前觉得谢廷铨是皇家半子,高看之上还多了丈人爹的体恤。如今越瞧他在朝堂分庭抗礼的样子越不顺眼,与宋娭光说起这事儿来,就差疾言厉色地骂他几句龟孙儿了。

宋娭光等得就是这个时刻:“您这么说我就不乐意听了,倒不是我回护谢相,您这想法也太钻牛角尖。谢相确实跟我不对付,但是他作为坚实臂膀辅佐您左右,为稳固大唐江山所尽的心血可是毋庸置疑的。姻缘这种事儿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人不和怎么都成不了一桩婚事。”

圣上一听,确实是那么个道理,于是问:“这么说来,还是朕小心眼了?”

“哪能呢,您是九五之尊,所作所为都有您的考量。不过谢相早到了成家的年纪,您突然下旨悔婚,他自然抹不开面儿。”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上一章 返回章节目录
耽美 我的书架 轻小说
大神级推荐: 国学| 名著| 诗歌散文| 传记| 文学| 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