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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陈月令笑着说完, 强忍着腔里呼之欲出的感喟，扭过脸静静等着身后人动作。

一个是叱咤沙场的女阎罗, 一个是闻风丧胆的黑无常，气势上谁都不输谁。往常宗哲插科打诨, 嘴把式一样的成套话, 到此时连一句“是, 我来了”都挤不出来，僵硬地站了一会儿, 盯着她配梳成男子发髻的后脑勺，抬脚义无反顾而去。

一句话不说，陈月令苦笑了一声, 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凡事俱有因果, 立于其中却不懂，那是没弄清楚其中的关联。

她不明白宗哲不再与她亲近的因果, 但对圣上废黜太子的因果, 却是门清。治安策中有云，天下之命，县于太子。储君德才关于王朝社稷兴衰, 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国之公器德才不足，势必要换。

陈月令将道理说与陈家族人，与熙王的联络却依旧紧密。旁的不说，先皇后身后无嫡长子, 王位继统应以先贵后长，先长后幼的顺序立储。扳倒太子，支持熙王，是当前的权宜之计。何况以熙王的度量，一旦发现陈家有异己之心，下场必当难堪。

前朝政局动荡，后宫却依旧云淡风轻。金尚宫奉旨去德云宫看望病愈的九皇子，恰逢宋娭光与德妃正在殿中打络子。金尚宫福礼后笑道：“臣领圣上旨意，来给九皇子和德妃娘娘请安。公主殿下也万福金安。”

德妃叫了免礼，给金尚宫赐座。

“圣上一直担心九皇子病情，听说已经大安，却仍不放心，便让臣过来瞧瞧。”金尚宫又求证了一回，“九殿下身子可是好利索了？”

德妃面上和气，客气道：“嘉泽福泽深厚，又受圣上隆恩庇佑，已是逢凶化吉身体康健。还劳烦金尚宫到圣前回禀，让圣上放宽心，有臣妾在，必会护九皇子安然无恙。”

金尚宫笑道：“德妃娘娘客气了。”她扭头看了眼正在埋首打络子的宋娭光，含笑唤了句小主子，“往常有事儿寻殿下，去趟春华宫便得。如今得多走几步路，来德云宫才能相见。”

德妃应声道：“可不是，往常闷在宫里不出门的主儿，仅一墙之隔也得央求着来走动，即便这样还会说些漂亮的话婉拒。现在可好，德云宫的宫门都要被她踏坏了，金尚宫来时可留意门槛，是不是都锃亮发光了？”

金尚宫笑弯眉眼，眼睛窥着埋首不言语的人儿：“我还当是娘娘命人抹了油呐！原来是殿下磨出来。”

宋娭光只顾低头看络子图，小声嘟囔了句：“这个玉坠怎么作结？”

金尚宫将她手中的络子接过来，三两下便将络子编好，又递了回去：“殿下打的络子，可是要送给谢相？”

不提这个名字，宋娭光心里还能平静一些。倏地听到，眉头便紧皱起来：“谁要给他。”

德妃噫了声：“人家三天两头往春华宫跑，你便整日躲在我宫里，可是小两口吵架啦？”

宋娭光臊眉耷眼，愤愤说道：“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跟他井水不犯河水，历来不对付。他上门来寻我不痛快，我若是巴巴应对，免不了吃亏。跟您这躲躲灾，瞧您和姑姑，都觉得我是沙子进不了眼呢。”

德妃拉着她的手：“谁当你是沙子了，不过是瞧你们这般折腾心急罢了。”

有什么可心急的呢，反正年岁在这里，出阁也没什么惊喜，变成可有可无的事情。何况一想到谢相那没皮没脸的样子，她气就不打一处来。宋娭光抬了抬眼，问得却是旁的事儿：“姑姑还有旁的事吗？”

金尚宫笑了笑，环着殿下中的宫婢内侍看了一圈，浅声说道：“圣上昨日问臣，九殿下病着，探视的人可多？”

德妃回道：“宫中各位娘娘有心，均来送过养身子的东西。几位皇子也是，不忙的时候便过来瞧瞧，兄弟们说话儿能说到一块，病症去得也快。”

“圣上最希望见到的，便是皇子们兄弟和睦。”金尚宫继续问，“不过圣上听闻，九殿下久病不愈之时，太子殿下竟然一次未来？”

德妃哀容攀上眼底：“嘉泽……确实念过太子，但知太子政务繁忙，操劳要务为圣上分忧，虽然心中万分思念，也不敢贸然去打扰。”她怔了怔，“也不知道是谁乱传闲话，九皇子重情重意，断不会与太子阋墙不合。”

“圣上自然知道九皇子心性儿，德妃娘娘尽管放心。圣上还等着九皇子康健的信儿呢，臣便先行告退。”金尚宫飞快扫了一眼宋娭光，“殿下与臣一道走吗？”

宋娭光应了一声好，与德妃颔首请退：“您帮我收好络子，待我明日再来学。”

德妃笑了笑，目送二人离开。

宋娭光一手扶住金尚宫递过来的半壁，一边往春华宫走：“父皇又生气了？”

金尚宫言道：“圣上最瞧不得阋墙谇帚，九皇子病重，太子却听而不闻，正好犯了忌讳。”

“自我感觉高人一等，乖张如太子，怎会屈尊来探望一个没了娘的皇子。”宋娭光叹了口气，“父皇抓住把柄批评太子有何用，人家全当耳旁风，反倒让自己生一肚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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