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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十月初七, 戊时。
段黎炤摆手, 让苏泰宁停在慈宁宫外,自己快步踏入。
“皇上,太后今日身子不适,已经早早歇下了。”掌事姑姑弯着身子拦住,语气同以往一样轻飘飘的。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他这位母后,还能和以前一样对待他。真不知道该说脸皮厚, 还是该怀疑是他平日的所作所为显得太仁慈了?
“母后既然身子不适,那朕更应该去看望。”
段黎炤冷冷地丢下这句,脚步不停, 径直越过她。
毕竟对方是皇帝,她一个宫女,再怎么得脸, 也没有再去拦住皇帝的道理, 只能略白了白脸,紧跟上去。
万公公推开门,段黎炤抬脚走入, 只见屋内光线有些暗沉,太后穿着件暗褐色的衣裳,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端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手中捻着佛珠,看不大清表情。
“母后既然身子不适, 就该去床上休息,怎么只坐在这里。”段黎炤淡淡说着,又去责备她的贴身嬷嬷,“嬷嬷伺候得是越来越不尽心了。”
段黎炤还有心情在这边演戏,太后却没那个耐性。
她近来噩梦连连,头发都白了不少,等来等去,终于还是等到了现在。
惶恐段黎炤对她做什么吗?
不,其实不怎么害怕。
只是,有些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及此,太后更没有心思再装下去,淡淡对自己的宫人道:“你们都下去。”
段黎炤眯了眯眼,也对自己的人道:“你们也下去,今晚,朕要和母后好好聊一聊。”
屋内的光线依旧暗沉沉的,香炉内的安息香袅袅飘散,却怎么也让人静不下来。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太后苦笑两声,“哀家总是在白折腾啊,折腾来去,竟然折腾出这么个笑话。”
段黎炤的心跟着一紧,平静地问出那个,他早发现,却从来没问过的问题:“朕真的不是你亲生的?”
太后缓缓道:“当年,哀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没有母家势力,先帝也只是一时兴起才召幸。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哀家有孕,诞下的还是位皇子。”
“当年皇后和贵妃斗得极狠,不少妃嫔都是她们的棋子。”太后讲述这段往事时,格外平静,“哀家的孩子出生后,身体孱弱,四面楚歌。哀家便不得不忍痛将他送出宫,同时托心腹在外找了个孩子顶替。”
那个孩子,就是段黎炤。
段黎炤问:“你为什么不干脆说孩子已死?”
太后笑了笑,透着苍凉:“因为哀家太贪心了,希望能依靠孩子在宫中站稳脚跟,能帮助母家平步青云。”
段黎炤毫不客气道:“是啊,你真的太贪心了。”
太后不甚在意,接着说:“哀家最没想到的事,一个农民夫妇的孩子,有如此的才智和手段,竟然凭借一己之力,铲除异己,夺得帝位。”
“你还记得还是皇子时的那段时光吗?”段黎炤淡淡道,“那时你总是被贵妃欺辱,被皇后施压,朕就暗暗发誓,定要夺得皇位,让你当上太后,将所受屈辱,十倍奉还。”
太后心头一颤,没有说话。
段黎炤继续说:“结果没想到,当我步步为营,用尽谋略夺得帝位,那位让我心疼不已,暗自发誓要好好孝敬的母后,竟然想要我的性命。因为啊,我不是她亲生的。”
说这段话时,他改口,用的不是‘朕’,而是‘我’,透着凉薄的意味。
“一开始的时候,我想不明白,怎么母后对我的态度突然变了。”段黎炤笑了声,冰冷没有任何感情,“紧接着我发现,我身上的那枚,验过为皇家血脉,便会被刺入的‘火璋印子’竟然是假的。我才知道,原来我不是先帝所出……那我是谁?说实话,我不知所措了很久呢。”
“但你没有,你的态度很果断。”段黎炤声音陡然变了,狠厉至极,“你实在太贪心,见我登基为皇,认为这应该是你亲生儿子才有的尊荣,便想要将亲生儿子找回来,将我踢下去。”
太后闭了闭眼。
段黎炤冷笑:“太后,你有没有想过,为了坐上这个位置,朕付出了多少?你以为,随随便便什么人就能坐上的吗?吴敬霖?那个孬种,朕最初的时候,还在想,怎么先帝亲子这般平庸……哦,现在明白了,原来他也是假的,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刺,刺在太后心上,她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看着她的脸色,段黎炤感到痛快,“明明我们可以保守好这个秘密,你继续当你的太后,我继续做我的皇帝,我们都得到我们想要的。可是你偏偏想要我的性命!甚至暗中怂恿令王谋反,想要为你的亲儿子铺路!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吗?”
他忽然发怒,上前两步盯着她,问:“我自问从来都是孝顺你的,从来不敢忤逆你,从来都没有瞧不起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待我,难道从没把我视为儿子吗?”
其实并不是没有的。
太后心酸难捱。
她很喜欢孩子,自己的亲儿子送出宫,段黎炤对她来说就是命。她恨不得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他,但当时她以为,将来最多最多,她就是个太妃,他就做个闲散王爷便好。
却没想到,他这么争气,一步步走向那个最尊贵的位置。
自那之后,她的心思就变了。
“是哀家,对不住你。”
良久良久,她只说出这句话。
“你的确对不住我。”段黎炤转过身,决然冰冷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念及旧情,就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吧。”
他说完,快步走出。
太后仿若被定住,许久都没动。
万公公端着碗药汁走近,轻声道:“太后,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端来的,不苦不痛。”
“知道啦。”太后缓缓道,“放下吧。”
万公公颔首:“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太后静默了下,道:“帮哀家转告皇帝,这段往事就此埋没吧,希望他,不要再去找那个孩子了,不管他是死是活,就这样吧。”
万公公恭声道:“奴才一定为您转告皇上。”
至于皇上会不会答应,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唤了两个人来看着,他跟着退出。
刚快步想要跟上皇帝,突然远远地有声音急急传来:“皇上!宜王和勇武将军谋反!”
万公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今年还真是多事之秋。
他连声道:“护驾!皇上我们先……”
段黎炤却没有退避的意思,沉沉道:“去会会宜王。”
“诶,皇上,皇上!”
……
浓浓的血气飘散。
段黎炀一身暗黑色的盔甲,满脸血痕,凄楚却决然。这样的神情,是报着必死而来的,叫人看得心中寒意更甚。
他转过头,朝快步而来的段黎炤呵呵道:“我早说过,我不适合皇家,也不知道皇兄总是在怀疑我什么。”
停住脚步,段黎炤眸色闪了闪,道:“你本可以不走这条路。”
段黎炀淡淡道:“是皇兄逼我的。”
段黎炤知道,段语冉和关太妃的死,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会变成如今的局面,其实并不算意外。
所以现在,他平静的同时,也有些感慨。
只要今天能够杀了宜王,这几年压在心头的忧虑,应该可以得到纾解了。
“好,那我们就来看,谁先死吧。”段黎炤抬手。
苏泰宁会意,举起手中的剑:“大胆宜王,以下犯上意图谋反,罪该万死!杀!”
段黎炀神色一凛,扬起剑,血珠顺着剑身滑落,溅在地上。
苏泰宁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论起杀人,场上没几个能比得过。见他要亲自动手,勇武将军冷哼一声,迅速闪到段黎炀身旁。
然而苏泰宁一剑还没刺过去,只听一道轻微的冷箭破空声音突响。
下一刻,他手中的剑被冷箭击落,落在地上哐哐作响。
“郁良晏!你做什么?”
苏泰宁勃然大怒,段黎炤也对此变故惊疑不定,抬眼看去,却见郁良晏露出懒懒地笑容。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四周马蹄声阵阵轰然传来。
火把的光照着金碧辉煌的皇宫,仿若白昼。
“什么人?”
“护驾!护驾!”
段黎炤最初以为是段黎炀准备的后招,下意识往段黎炀看去,却见他也露出惊诧的表情,不像作假,也没必要作假。
所以,还有谁想做什么?
很快,答案就出现了。
千军万马中,为首的黑色骏马上,那位温文尔雅的公子神色淡淡,居高临下望着他们,偏淡的眸色不带半点情绪,却看得人心中发慌。
为什么贺沉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贺沉会带领这么多的人?竟然连掌管百万大军的郁良晏都是他的人!
“贺沉?”苏泰宁难以置信惊呼出声。
段黎炀的震惊并不比其他人还少。
“子初?”
“王爷,造反这样的事情,你不问我,实在太可惜了。”贺沉悠然而言,“毕竟,我可是谋划多年,只待今日。”
段黎炤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对贺沉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原来,那样如出一辙的倨傲,和他的父皇竟然是一模一样啊!
这样熟悉的一幕,与多年前的记忆严丝合缝的重叠。
段黎炤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明白了什么,这种不安让他心头狂跳,目光霎时冰冷,带着浓烈的杀意。
以及懊悔。
果然啊,身为帝王者,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早就该不择手段杀了他,不管成不成功,也不至于现在追悔莫及。
“杀了贺沉!”段黎炤压住心中的愤怒与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慌乱,眼睛泛着猩红,“杀了贺沉!”
将士们纷纷拔剑而起。
剑拔弩张中,贺沉懒洋洋道:“不要杀了段黎炤,但是可以脱了他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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