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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公公看着夜傅铭脸上挂着的笑,和以往好像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却又仿佛截然不同,因为他觉得夜傅铭这个样子渗人的很。
胡公公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依旧是恭敬的笑,就好像是严丝合缝的面具,紧紧牢牢的贴在脸上,看不出虚伪的痕迹。
胡公公做太监总管这么多年,每天不知道和多少人打交道,早也练就了遇事不动声色的本事,踩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一流。
夜傅铭微微点头颔首,两人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胡公公跟在父皇身边多久了?”
夜傅铭看着就在自己前面两步引路的胡公公问道。
胡公公看了夜傅铭一眼,回道“奴才七岁的时候入宫,八岁的时候有幸被万岁爷挑中,跟在他身边伺候,现在已经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啊。”
夜傅铭重复着胡公公说的这个数字,“您日夜跟在他身边伺候,难怪父皇如此信任看重你。”
对一国之君来说,陪伴他最久的并非后宫的妃嫔,而是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太监。
很多事,皇上不会对妃嫔说,因为她们有孩子有野心,那对于从他口中得知的事,自然也会有算计,但是太监却不一样了。
帝王也是人,是人在遇到一些难以纾解的事情时就会有倾诉排解的需求,没根的太监是最好的选择,也能在关键的时刻说的上话,这也是很多人宁肯得罪高官同僚,也不愿开罪伺候皇上的那些人的原因,尤其是胡公公这种级别的,更是要捧着。
胡公公听出夜傅铭话里有话,且他对夜傅铭存着防备之心,总觉得他是有什么目的,没接话。
夜傅铭见胡公公不应,也不气恼,继续道“公公可有家人?”
夜傅铭的问话,让胡公公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笑着回道“我一个太监,都断根了,哪还有什么家人?之前倒是有不少人想给奴才介绍对食,不过咱家拒绝了。”
胡公公故意说起对食一事,意图打消夜傅铭想从他入手利用他的念头。
“进宫前的家人呢?公公不是家中独子吧?如果家里还有人的话,现在应该也娶妻生子了,给胡家传宗接代了。”
胡公公闻言,停下了脚步,不过这样的失神,也只是瞬间,他很快继续走自己的路,只是最开始几步,慢了许多,落在夜傅铭身上的目光,也久了久,深了深。
“这么多年,早就没联系了,这些年,多灾多难的,说不定都不在了。”
胡公公收回目光,叹息着说了句。
“胡公公是有福之人,相信他们现在定然还活着,等着哪日与你团聚呢。”
胡公公闻言,又往夜傅铭的方向看了眼。
夜傅铭看向别处,并没有看他,不过胡公公却感觉到,他眼角的余光是瞄在自己身上的。
他想到那封信,细细品味着夜傅铭的话,总觉得他今天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暗示。
胡公公迎着夜傅铭,亲自将他送到御书房内。
御书房,原本是有两个小太监伺候的,胡公公进去后,看了那两小太监一眼,招了招手,让他们随同自己一起退下。
出了门后,他又找了借口,让那两个小太监办别的事情去了,只留了自己在门口守着。
夜傅铭进入御书房后,在堆积成小山的奏折后看到了庆帝。
现在已经过了早朝的时间了,庆帝正在批阅奏折。
庆帝是个勤勉的帝王,当然,想大权在握,万事皆在掌控,自然是要自己勤勤恳恳,而不是假手于人。
夜傅铭不消看,心中猜测,那些奏折,至少有一半说的是册立太子一事。
夜傅铭的目光只在庆帝身上顿了片刻,很快打量起其他的地方来。
他虽是皇子,但因为不得宠,也没什么实权,很少参与到政事,也因此,几乎没什么机会来御书房,最多的就是因为太子的事。
给他善后,或是替他背锅。
所以夜傅铭对这御书房,印象还真不是很好。
但是第一次,夜傅铭觉得自己堂堂正正的,虽然也有忐忑,但是他的血液澎湃,内心的野心燃烧,充满了希望。
庆帝知道夜傅铭已经来了,也在打量着他。
夜傅铭明显消瘦了许多,但是人却很精神,气色也很不错,但是眼睛依旧有一圈很明显的乌青。
夜傅铭瘦,那是前段时间他看不到希望,意志消沉,吃不进睡不好才瘦的,最近这些情况都在好转,所以夜傅铭的气色和精神都不错,但因为想的事情多,再加上兴奋,他最近夜里经常也还是不能休息好,所以黑眼圈加重了许多。
夜傅铭在原地驻足了片刻,心头思绪万千,感慨的很。
他见庆帝已经放下手头的事情看他,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跪下行礼,“儿臣给父皇请安。”
庆帝盯着他,威严的脸,面色古沉,让人惧怕。
但是这一回,夜傅铭却没有以往那般的畏惧,也不是不怕,只是不像从前那样,厌烦又没底。
比起恐惧,他更多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血液都在滚烫的燃烧。
他虽然跪在地上,这种仿佛是卑躬屈膝的姿态,但是夜傅铭生出的却是平等,和庆帝地位等同的那种优越感。
良久,庆帝才让他起身。
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起身朝着夜傅铭扔了过去,“这是谁给你的?”
庆帝掏出来的那封信,夜傅铭自然是识得的,这是沈安永给他的。
“不知道,是府里的人送到我手上的。”
夜傅铭这几天一直在斟酌,见到庆帝后,该怎么聊。
虽然他很恨庆帝,想要和他好好的吵一架,狠狠的气他一顿出气,但是他思来想去,现在还不是闹翻脸的时候。
夜傅铭并没有伸手去捡,庆帝又问“那你看了吗?”
夜傅铭当然看了,何止看了,这封信的内容,完全是依照他的意思写的,沈安永写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他拿了信离开前,和沈安永说了,今后的这段时间,在他成大事前,都不能再见面,因为他很清楚,今天和庆帝见面后,庆帝肯定会时时刻刻都派人监察他。
比任何时候都还要严格。
沈安永是他挟制庆帝的王牌,时机没到,夜傅铭自然不能让他曝光,被庆帝捉住,那他不但会前功尽弃,功亏一篑,还会丢了性命。
夜傅铭看向庆帝,不自觉的挺了挺背,点头承认道“看了。”
虽然这样的答案和结果,都在庆帝的预料之中,但庆帝本来就沉着的脸,还是变的更加难看,甚至是铁青。
“看了?那这么说,你是知道这封信的内容的,那你让人将这封信送到朕这里,是什么意思?威胁朕吗?老七,你好大的胆子!”
夜傅铭躬着身,没有说话,心里却是嗤之以鼻。
他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还有畏畏缩缩的必要吗?
“你都这样了,还能让人将这封信递到朕面前,老七,你不但胆子大,朕更是小瞧了你。”
这封信,交代了当年庆帝陷害杀害沈家的全过程,非同一般,要是落到别人手里,那就出大事了,是要慎之又慎的。
也因此,帮夜傅铭送这信的人,定然是他极其信任的人,这同时也说明了一点,这皇宫里面,他的身边,有夜傅铭安插的很深的内线。
这从另外一个方面,更加说明了夜傅铭隐藏已久的野心。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庆帝确实稍高估了夜傅铭。
夜傅铭有内应不假,但是这封信能有惊无险的到庆帝手上,苏梁浅也是稍稍出了力的。
只是,夜傅铭并不知情,他甚至觉得老天终于站在了他这边。
对这件事,夜傅铭并不是完全没有担心,在这封信交出去的时候,他也是忐忑的很,一直到庆帝宣他进宫见面,他才松了口气。
夜傅铭诚惶诚恐,但并不否认。
庆帝本就是个操控欲极强的人,夜傅铭这样的态度,让他更加恼火震怒,对夜傅铭也更加的不喜。
“这种莫须有的无稽之谈,你竟然也敢呈到朕的面前。”
一句话,让夜傅铭一下明白了庆帝的态度。
他在狡辩,这说明他想要否认这些事实。
夜傅铭就指着揪着这件事情,让庆帝妥协,自然不可能让庆帝如愿,“若这所有的一切真的是无稽之谈,父皇大可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何必将我召进皇宫,还动这样大的怒气?”
夜傅铭委婉的指出夜傅铭的心虚。
“放肆!”
夜傅铭有所依仗,并不畏惧,他终于弯腰,将庆帝扔在地上的信捡了起来,打开后,再次恭恭敬敬的摊开放在庆帝面前。
“父皇难道就不觉得这字迹眼熟,仿佛在哪里看过?”
庆帝在看到信上的内容后都惊呆了,又惊也有怕。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他高高坐在这个位置,那种惧怕,他都要忘记了,但是就这简单的一封信,让他忘却的恐惧,全部再次浮上了心头。
因为久违,那种突然涌出来的感受,一下更加深刻,他根本就没注意到其他。
这会经夜傅铭这样一提醒,他便将心思从内容转移到字迹上,就像夜傅铭说的,他内心涌出了强烈的熟悉感,而且越看越觉得熟悉。
庆帝忽然想到,铁青的脸,忽然变的苍白,瞪大的眼睛,瞳孔骤然张缩,向后跌坐在了龙椅上。
他呆呆的坐着,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和他交好,本来该死,却被他饶了一条性命的人。
夜傅铭看庆帝这样子,既觉得痛快,也更有信心。
“这封信到底是谁给你的?”
庆帝的声音又大又重,还有指责。
之前夜傅铭说他并不知道给他这封信的人是谁,庆帝相信了,但是听他刚刚提醒的话,庆帝知道并不是。
夜傅铭知道。
他不但知道沈家当年的事情,还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谁,甚至于,他们很有可能私下往来。
“父皇和他彼此认识。”
夜傅铭心中压抑克制着对庆帝太多太大的不满,说着说着,没几句话,事态便朝着他先前没想到的方向发展。
不过对夜傅铭来说,并不算太失去掌控。
“你什么时候和他接触的?你和他见过面?他现在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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