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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入夜，周遭一片漆黑, 今晚夜色很好, 月光穿过玻璃映入卧室，光滑的地板和家具折射出银光, 隐约可见室内的摆设简约大方，像极了主人一贯干净利落的风格。

床上, 沈肆紧闭双眼，眉头皱成一团，额头已沁出一层薄汗。她似乎在竭力忍受什么, 连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指都微微弯曲, 用力的抠着床单, 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有些泛白。

忽然仿佛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的表情忽变, 变得恐慌起来。一滴眼泪忽的从眼角滑落消失在头发, 她的表情也从挣扎变成了忍受, 就像知道自己下一秒就要死掉的人, 无力挣扎, 无法反抗，只能接受。

即使她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坠入深渊的那种惊慌和绝望。

过了一会儿, 她渐渐恢复平稳, 眉头也稍微松了些，就在以为她快要得救的时候，她的表情又再次变得惊恐和绝望, 就像她以为看到了太阳，但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嘴唇微张，眉头紧皱，她伸出手，似是要呐喊什么，就在她快要喊出来的时候。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那未被喊出来的两个字消弭于喉咙深处，化作鱼刺，如鲠在喉。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皱缩，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忘记，满是恐惧。

看着自己举起的手，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在做梦。梗在喉咙的那口气也随着呼了出来，瞬时间，原本因为紧绷微微抬起上半身如同被抽了气一般，重新重重地倒在床上，她开始大口大口呼吸。

好一会儿急促的呼吸声终于平静下来，沈肆转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那颗狂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平稳下来。

还好，还好他还在。

她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抬起包着纱带的手在额头擦了擦汗。

躺了将近十分钟后，沈肆轻手轻脚地从床上坐起来，慢慢地挪出身体，穿上鞋站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睡容极好的陆锦城，确定他没有被吵醒，这才又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

夜里的京城气温极低，沈肆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披上了条围巾。

京城的夜晚向来都是灯火通明，映进来的亮光已足够她看清室内，她没有开灯也如履平地。

她一路走到厨房，极为准确地拉开放着高脚杯的抽屉，然后一弯腰，从一个极为隐秘的角落拿出一瓶红酒。

因为她有胃病，平时陆锦城并不允许她喝酒，这是她好不容易私藏的，她还以为自己喝不了，没想到今天倒是排上用场了。

因为她的手受伤只能用手指部分，所以她两根手指捻着开瓶器显得格外滑稽。

弄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拔出木塞，“啵”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下意识的捂住瓶口，看向卧室门，细细听了好一会儿见里边没动静，这才往杯里倒了半杯。

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晃，散发淡淡的果香和一丝几不可闻的橡木香，倒是让人忍不住闻多几下。

沈肆浅浅的啜了一口，走到阳台门前，拉开玻璃门，刺骨地冷风立即扑面而来，吹散了一室的温暖，沈肆伸出手在面前挡了一下，等适应了一会儿后才踏出门。

阳台是露天的，外面只放了一个小桌子和椅子，没有其他遮挡物，她所在的楼层又是32楼，风急大，她几乎能听到呼啸而过的风声，和不远处马路传来的汽笛声。

风像把刀子一样从她脸上，握着杯子的手上，还有小腿上刮过，很疼，很冷，不一会儿就感觉手开始有些僵硬。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然后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走到围栏处。

围栏是铁焊的，表面刷了一层白漆，只及她的腰腹处，不高不矮，四处都是镂空的。

沈肆把手放上去，手心一片冰冷刺骨，但她仍旧没有放开。

她走近一步，使整个身体都贴近围栏，然后探出头往下看。

底下是一个花园，但从这里往下看，那就是几乎放小了十倍的路灯和树，还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就像是个乐高玩具铺造的模型，有些失真。

沈肆把脚从毛拖里，从栏杆缝里穿过，悬挂在半空。

沈肆靠着栏杆，看着那只几近苍白的脚，眼底沉静如水，却又深不可测。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就这么看着，看着，直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她整个人被带离了栏杆。

那人把她抱得死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从眼前消失，他急促的呼吸在她耳旁尤为清楚，他怒吼道:

“沈肆，你在干什么！！！”

沈肆抬头去看他，就看见陆锦城整个五官都失去以往的镇定，慌乱，害怕，还有恐惧，变得不像他。

沈肆愣了一下，然后道:

“我有些热，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啊。怎么了？”

她被突然拉进来，还有些懵，表情少见地有些呆萌，加上有些凌乱的头发，活像起来偷吃被抓包的小孩子。

陆锦城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眼神清明，没有其他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拦腰一抱，用公主抱把她抱到一旁的沙发上。

她刚刚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被拉走，所以小腿以下都是裸露在空气中。

陆锦城单膝跪在她面前，温热的大手把她整个脚都包裹在手心，然后缓缓道: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一出来就看见你半个身子都要掉出阳台，我以为……”

还没等他说完，沈肆就立马抢答道:

“以为我要跳下去？”

陆锦城抬起头看着她，无声。

那一刻沈肆竟从他眼里看到了名为脆弱的神情。

不畏惧战场，不畏惧死亡，在她眼里无所不能的陆锦城在这一刻居然害怕了。

沈肆心头一酸，双手指尖抚上他的脸庞，身子微俯，在他唇上轻柔一吻，然后与他四目对视，轻声道:

“陆锦城，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相信我。”

她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额前，亲昵地摩挲，温柔至极。

陆锦城握住她的手，闭眼叹息，然后睁开眼，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回应道:

“我知道，我只是有些紧张。”

只有溺过水的人才知道，水漫过脖颈，呛入肺里的感觉是如何让人窒息，让人恐惧。

见气氛有点沉重，沈肆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然后撒娇道:

“我有点饿，能给我煮碗面条吗？还要加培根。”

陆锦城微微一笑，拿过一旁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握了一下她的手，眉眼温柔: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嗯。”沈肆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笑眯眯地点头。

陆锦城这才起身，先去打开厨房和客厅的灯，然后才打开冰箱门。

沈肆就窝在沙发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米黄色的灯光和与陆锦城身上格格不入的粉色围裙，一切都让她感到温暖。

如果他一直在身边，那么也许她就有了去对抗的勇气。

二天早晨，沈肆还没醒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一连串的叮咚叮咚的门铃声，沈肆皱了皱眉，整个身体窝进被窝。

不多时便传来开门的声音，约摸是早起的陆锦城开了门。

门口，陆锦城刚扭开门，一个兴奋的声音就叽里呱啦的响起。

“老大老大，我们回来啦~”一个脑袋从门外挤进来，笑容灿烂。

陆锦城面无表情地拉开门。

“哎~”陈文没扶稳，一个踉跄就要摔下去。这时一只带着手套的手从他后面一把拉住他，然后像提玩偶一样把他放在地上。

“老K你下次能不能不要提我后衣领？被你提起来跟个猴子一样，我不要脸的吗！！！”陈文一边说一边跺脚看向身后。

这时，他身后走出一个全身上下一身黑的高挑青年，眼神很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

“聒噪。”

陈文气急，瞪着他恼怒道:

“你够了，别以为你身高一米九二我就打不了你。”

老K用手比了比他的发顶，然后又比了比自己的肩膀，露出鄙夷的眼神:

“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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