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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场上很快又是一片言笑晏晏，陆灵霏竭力地垂下头, 却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她不由有些脸热。

直至身侧宫人的一声惊呼将她拉回现实, 陆灵霏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裙摆上染了一片污渍。端着漆盘的小宫人惊慌失措地跪下, 连声告罪，到最后几乎发起抖来。

陆灵霏感觉到含元殿中众人的视线都移到了自己所处的这一方小小天地, 太夫人也从刚才的茫然震惊中回过神来，望向她这边，只是苍白的面色仍不见好转, 看到她裙摆上的汤渍, 原本想说两句什么, 但话到嘴边又仿佛被什么扼住了喉咙，就这样静默地盯着。

陆灵霏觉得有些心烦, 但小宫人因为太过害怕, “嘤嘤”地哭了起来, 天子不悦的声音已然响起：“怎么回事？”, 纵然知道她恐怕是有心的, 陆灵霏还是出声劝道：“禀陛下，臣女莽撞，碰着了宫使手中的漆盘, 还请陛下恕罪。”

天子这才笑起来：“六娘今日怎么这么不当心？”

在场谁也不是瞎子, 都知道分明是这个宫人犯下的过错，但既然平南侯的女儿有心彰显自己仁爱的名声，天子也不愿做那个咄咄逼人的恶人。

只是, 陆灵霏这样的行为在天子看来，实在有些心软得过分了。要知道，御下之术，虽然讲究宽严并济，赏罚分明。但严本为本，宽不过为辅，她未免太过没有威严。

他想起大半年前，那一场闹剧。现在想来，纵然杜碧心确实不是他心中属意的东宫妃，但陆灵霏，也不见得就适合。

……

天子对身旁伺候的一位宫人道：“昭娘，带陆六娘子去你那换一身衣服吧。”

陆灵霏抬起眼，望向这位叫做“昭娘”的宫人，只见她大约生得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浅红色的深衣，梳着妇人的同心髻，看起来十分温婉——只是实在不大像寻常宫人的打扮。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昭娘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的音色很温柔，像是春日里拂过脸颊的微风，又像走在路上，弯下腰时，掠过鼻尖的野花芬芳。

“六娘子，随奴婢来吧。”昭娘微微一笑。

陆灵霏抬眼，远处陆明衍的位置上人去座空，收回视线，却不期和杜碧心的目光撞上。

杜碧心轻声向天子道：“臣女的马车中恰好带了另外的衣裳，不若我同陆六娘子一同去吧。”

天子还没发话，昭娘已经婉言谢绝：“岂有劳动女郎的道理？女郎遣个婢女过来便可了。”

杜碧心不笑了。

半晌才勉强道：“姑姑说的有道理。”

陆灵霏一路沉默地被昭娘带到了含元殿的后头。一眼望去，屋宇内饰，虽不说美轮美奂，华贵非常，却别有雅致——怎么样也不太像一个宫人的住处。她随着昭娘走进屋中，昭娘客气地道：“奴婢的居室简陋，委曲娘子暂且在这换下外衫。”

杜碧心的侍女已经取来了衣物，昭娘客气地接过来，向她致谢，婢女连忙摆摆手，一溜烟地跑开了。

昭娘这才将怀中的齐胸襦裙放到陆灵霏面前，温声道：“奴婢在外头候着娘子。”

陆灵霏抬头，看了她一眼，接过衣物，低声应道：“……好。”

昭娘在这句话之后，就退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屋门。

陆灵霏在门边站了一阵，才伸手揽起被昭娘放在床榻上的那件碧色罗裙，慢慢地挪到屏风后。

……

屋门“吱呀”响了一声，在年轻男子阖上屋门，转过身的一霎那，陆灵霏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声响，猛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将怀里的那件杜碧心的罗裙往他身上砸去，骂他：“登徒子！恬不知耻！臭不要脸！”

陆明衍垂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衣物，嫌弃地丢开了，然后向她走了过去。陆灵霏往后退了两步，想要多骂他两句，又不敢太过声张，只能压低声音，像一只埋头鸵鸟：“杨公子，您能自重一些么？”

他说：“不能。”

陆灵霏：“……”

“我叫人了！”

“那我稍后去提亲？”

“……”

她被他逼到墙角，他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陆灵霏挣扎了一下，没挣扎开，伸手去推他：“你能不能要点脸？！”

她觉得陆明衍往昔在她心目中的伟岸形象已经差不多崩塌完了，而且过去一些似是而非，她从来没有深入思考的话在这一刻也浮现在她脑海里，她的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道到底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却趋近她，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沉：“这两个月有没有想我？”

“想你个鬼！”她狠狠地在他的靴子上踹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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