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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甄都城, 鸣汕。
天朗气清,鸟雀啼春时, 檐上的白凤也生气勃勃。
秦墨之记得——昔日庄严肃穆,宁静祥和的唐甄皇宫, 那一日却分外热闹。
在外微服游学的大太子,出访邻国的二太子,这一日双双回到了他们生长的这座玉凤殿中。
侍女长和一众随从领着他们一路来到了皇后的寝宫前。
皇后身居尊位,可寝宫却并不算奢侈——这全是这位贤明的国母本人的意愿。
各国仍旧纷争不断时,人事难料,别国做妃子皇后的无不极尽财力,好为自己打造一座奢侈的宫殿, 做一天宠妃享一天福。
但若是身在历史悠久的古国唐甄,却丝毫嗅不到乱世的血腥与铜臭味。
自从齐文姬被立为皇后,更是将唐甄自古以来人心向善的风气发挥到了极致。二十余年过去, 若说其都城鸣汕的民风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绝不过分。
而比邻金胡, 兵力并不强大的唐甄能存活至今, 也是有其独到的方法——
大太子唐钰与二太子唐桓一前一后迈入寝宫。
有条不紊的足音, 立刻吸引了案前妇人的注意。
“母后。”
一声问候道完,二人立刻乖顺地下跪作礼。
齐文姬缓慢笑开,细步走上前去, 在他们脖颈前摆弄了两下,便道:“钰儿,桓儿, 都起身吧。”
唐桓边起身,边将手摸向了颈上的玉石,有些按捺不住激动道:“这就是那凤凰白玉!果真是一块倾城美玉!”
兄长唐钰更为稳重一些,冷静地将视线转向一边。
“祝贺你了,御弟。”
唐桓一抬头,这才注意到立于静室一角的唐墨。
三太子唐墨——那个最不该是唐甄太子的太子!
皇后寝宫内的光照自然不会差,可唐墨倒好,偏偏找到了一条昏暗无光的背缝,将自己完美藏了进去。
“墨儿,快从那儿出来。”齐文姬轻轻抬手唤道。
听到自己最为尊敬的母后开口,唐墨才很不情愿地从角落里走出,可冷漠的表情却丝毫不变,让二位兄长并不满意。
唐桓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讽道:“御弟倒是一点没变,总是拉着这张小脸。”
唐墨索性撇过头不理他。
齐文姬的指尖敲了敲瓷做的茶杯,清脆的叮咚声一响起,几人便乖乖收起了脸色。
“钰儿,桓儿,陛下近日夙夜于仁光殿听政,时间紧的很。你们快些去寻他吧,别误了时候。”
二人作礼答应,随即转身从寝宫中离开。
唐墨总算松了口气。
齐文姬面上若有所思,问道:“墨儿,看你这几日都不去先生那儿,可是心有所忧?”
唐墨一下顿住脚步,迟疑片刻后,终是在母亲关切的眼神中妥协了。
“母后,我……还不想立妃。”
齐文姬并不惊讶,而是扶住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墨儿,你年纪不小了,也该立一位女子做妃了。况且你也知道,这桩亲事不止是为了我们两家。”
不止是为了两方皇室,更是为了金国与唐甄一众百姓的和平!
唐墨当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才会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皇兄他们都是及冠那年才立的妃,为何我现在就得娶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纵使他说着任性的话语,母后依旧慈爱地注视着他,她眼神清澈,真诚地听着他所倾诉的一言一语。
唐墨仗着母亲的包容,气话道:“听说金国的公主都蛮横无比,我宁可不立妃,也不想娶这样的女子!”
齐文姬忽然莞儿一笑,道:“墨儿,是谁同你说金国有公主的?”
“怎么……?”
“那金国的新帝膝下如今只有两位年轻的太子,虽然不太寻常,但他的妃子们并未诞下过小公主。”
“那我要娶的是谁?”
唐墨因为很是排斥此事,这些天整日都将自己关在狩猎场中,丝毫不去听关于这桩亲事的任何消息。
齐文姬的脸上闪过一丝短暂的阴郁。
“是金国一位大军师的孙女,她父亲也是一名将军,虽然并非出身皇室……但,如今的唐甄也别无选择了。”
齐文姬心中同样不太赞成这桩亲事,她贵为太子的儿子竟然要娶一个将门之女,实在是不成体统。
然而为了唐甄的未来,这样的牺牲却是值得的。
“军师?将军?”
原本满腔怨言的唐墨忽然来了兴趣——向来重文轻武的唐甄皇室,竟然会决定让他娶一个将门之女!
要知道,唐墨之所以不受母后以外的人的喜欢,就是因为他与大多数唐甄人格格不入——兄长们诵读诗书时,他却唯独喜爱骑马拉弓一类的事,就连读书也只会读些兵家的书。
倘若出身将门,这样的喜好甚至还能派上用场,但在重文轻武的唐甄皇室之中,尚武的唐墨只被当做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异类。只有善解人意的母亲会替他在先生那儿说情,还找人来教他精进御马之术。
也许正是因为他喜爱战事的这一点,让人以为他会接受——立一个将门之女为妃。
可唐墨仍旧有他自己的顾虑。
“来,墨儿,你也快将玉坠戴上吧。”
唐墨十分不忍地推开了母亲的手。
“母后,容我再好好想一阵子吧!”
说罢,他逃跑似地背过身子大步离开,空留下一片沉寂。
静不下心。
唐墨多在母后身边停留一秒,心中便又难过一分。
母后慈爱包容的眼神往往能抚慰他的心灵,可是此刻,却只让任性的唐墨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太子!三太子大人!”教书先生慌乱地跑来,年迈的身架子颤得像是快散架了似的,“您,您要是再逃学来玩马,我可就要禀报太后大人了!”
“你说去吧。”
唐墨嘴角一勾,满不在乎地扬起拉紧缰绳,马儿随即猛一蹬蹄,把站在一旁的先生吓得不轻:“太子!您快下来啊!这要是摔着了,我这老头可担不起这责啊!”
四周的随从也上前拦他,可唐墨压根不睬他们,向着狩猎场的方向奔去,没一会儿就将这些烦人的家伙甩的没影了。
每当他觉得烦躁不安,难以平静的时候,都会像这样驾着马逃往猎场——只有当利箭射穿猎物的身躯时,他混乱的心神才会得到片刻的宁静。
但是,那天却出了些意外。
照理来说,下马过桥后便能瞧见不远处的皇家猎场了,可唐墨却因一声异响停下了脚步。
“什么声音?”他小声咕哝着朝桥下一看,便彻底愣了神。
这石桥正下方的湖水中,竟是有一个年幼的孩子在底下奋力扑腾着身子。才一眨眼的功夫,她所溅起的浪花愈来愈小——竟是要沉入湖中去了!
唐墨习水性,也不像其他皇族那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将身上披着的袍子一扔,立刻一头扎进了冰冷的湖水中去。
不远处,匆匆赶来的侍女们见此情形,霎时面色苍白,就快把魂都吓没了。
“太子大人!三太子大人啊!”
侍女长一边向着湖心大声呼喊,一边指着其他几个年轻的侍女:“你们几个蠢材!愣着做什么呢?还不快下水去救三太子!”
手足无措的几个小侍女一下慌了,却也不敢违命,只得扔了鞋子,拖着裙子下到了水中,冻得直哆嗦的样子让人看了只觉得十分滑稽,哪里救得了什么人?
一帮侍女拦在湖边,反倒碍了唐墨的路,他狠狠瞪向朝这些侍女,立刻又把这些新入宫的年轻女孩吓回了岸上,气得一旁的侍女长火冒三丈。
见到浑身湿透的三太子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孩上了岸,侍女长连连摇头,上前道:“太子大人!您可知自己是何等身份的人?这一个孩子的命,再怎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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