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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玥总是能被逊嫔的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她害羞地摸摸头,颇为不好意思道:“娘娘,您谬赞嫔妾了,嫔妾哪有您说得那般。”
说起来,为着不被莹嫔的人察觉到,她根本不敢让宝燕用对症的药,只是拖着不让逊嫔娘娘的身子坏下去,否则娘娘的身子好了,莹嫔势必会怀疑,到时候她和逊嫔娘娘,通通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没有全力救治逊嫔娘娘,心里本来是惭愧的。
逊嫔宽和地瞧着绣玥,示意着她坐下,调笑道:“依本宫看,你也该多瞧瞧兰贵人的处事之风才是。兰贵人她做一分,至少要宣扬五分,你呢,你帮人家,却一句话也不说,人家怎知领你的情呢。”
说着话,逊嫔的目光不经意略过绣玥递过来的香囊,她忽然换了副神色,“这莫不是,是用云锦的布料缝制而成的”
逊嫔的声音弱了下去,呐呐着,“本宫记得,去年至今,只进贡了一匹云锦的布料进来,这该不会是……”
绣玥怕逊嫔想严重了,她忙解释道:“娘娘误会了,嫔妾也只是有幸得了几块边角料而已,才想着给娘娘缝制个香囊,用云锦保存这里面的药性持久些。”
逊嫔静静地瞧着香囊,半晌,惨然笑笑,“是本宫无用了……也就只有你,一直在延禧宫受本宫的连累,却没在心里埋怨着本宫,自顾都不暇了,还惦念着本宫的身子好与不好。本来你遭难,本宫身为延禧宫的主位,就该出来护着你的,是本宫无能,本宫对不住你才是。”
绣玥忙不住地摇头,“娘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娘娘对嫔妾很好,嫔妾心里一直记得的。嫔妾身为您宫里的人,合该如此。”
她站起来,向门口处瞧了瞧,见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放心,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走近逊嫔道:“娘娘,这三百两银票,嫔妾让宝燕都给您换成了五两十两的小额银票,您收着,用来打发那些□□来的公公,还足够应酬他们一阵子。余出来的,让西岚去私下换些好东西,深冬了,给您进补身子。”
“绣玥,你、、”
逊嫔只说出了个“你”字,余下的话不知说什么好。她瞧着那递到眼前那一摞厚厚的银票,饶她是一宫主位,也曾享受荣华富贵过,见过再好的珠宝,却抵不过眼前这三百两银子。
锦上添花时,三百两银票只是各宫嫔妃踏进她宫门口的一点见面礼,如今她落魄如斯,别说三百两,三十两银子,宁可塞给宫里可用的奴才,谁又肯舍得予她来雪中送炭。
更何况舍得出这银子的,还是与她在延禧宫的房檐下一同吃苦的一个低位常在。
逊嫔久久说不出话来,西岚在一旁却是先感动地向绣玥福身,“玥常在,您拿的这些银票,眼下可是解了咱们娘娘的燃眉之急呀,至少,至少有了笔炭火钱,这个冬天能熬过去了,奴婢在这谢过您的恩德!”
绣玥忙站起身,摆摆手,“西岚姑姑言重了,娘娘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本宫不会有事的,本宫还不能死。”逊嫔紧紧抓住绣玥赠予的香囊,“本宫的五公主还在諴妃宫里,还在莹嫔那个小贱人股掌之中,本宫死了,五公主才七岁,不知会被她们作践成什么样子,本宫一定要留着这一口气,要熬到公主十四岁的时候,让皇上给她指一个好人家,出了宫,到莹嫔和諴妃伸手也够不到的地方去,本宫才能瞑目。”
话到悲处,逊嫔说得伤心,绣玥听者也不禁动容。来的时候她带着一大把银票的开心劲儿都消散了,回到西偏殿里,也还是觉得闷闷的不高兴。
心里堵得慌,打发了宝燕先回房去,惦念着去与她同住西偏殿的李官女子那里说说话,排遣排遣。
李官女子年长绣玥十岁,成熟细腻又懂得体贴,实在是个能倾诉的好姐姐。
可她还没等走到李官女子的房门口,便被急匆匆赶来的柔杏唤住:“小主,小主,皇上宣您呢!”
皇上宣她?
绣玥疑惑道:“可我尚在禁足之期,按宫规,皇上怎么能宣我呢?”
而且,距离她从养心殿放出来,这才过了一天!
柔杏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奴婢不知,御前的公公说,仿佛皇上有些醉了。”
“哦。”原来是醉了,绣玥这下才明白过来:想必在今夜的酒膳上,皇上一定是开怀畅饮的了。
“小主,快请随奴婢去前殿接旨罢。”
柔杏说着,在前面带路,引绣玥去了前殿。御前传旨的太监小练子一见了她,二话不说立即上前宣了皇上口谕:“圣上有令,今夜命内廷主位以下的小主皆前往漱芳斋侍酒膳。”
内廷主位以下?那便是贵人、常在这些位分的小主了,绣玥心下了然,皇上召这些嫔位以下的去侍酒膳,摆明了意图就是要寻欢作乐,看来可真是喝兴奋了。
难怪,才在养心殿同皇后娘娘起了那样大的龃龉,不过一日,连应承皇后娘娘罚她禁足的事儿都给混忘了。
这是他忘了,她却忘不得啊。
“小练子公公……”绣玥眨眨眼,笑着套近乎道:“皇上正在兴头上,说是嫔位以下都去,也不能真的都去罢……”她可是皇后娘娘钦点的禁足呀。
“那是自然。能够有幸侍奉酒膳,可是难得的恩赐。”小练子倨傲道:“信贵人嫌冷不肯出门,皇上素来体恤承乾宫;杜常在推说身体抱恙,皇上亦恩准免了其奔波;玉贵人禁足景祺阁自是不必去的,余下的,还有玥常在——”
绣玥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睛登时亮了一下,她就知道,皇上不过多饮几杯,怎会忘记顾及皇后娘娘的颜面这档子事呢。
“玥常在,”小练子一副正经的脸色道:“皇上特意吩咐奴才告诉小主你,务必不要磨蹭耽搁了时辰,否则去晚了,皇上就让小主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还等什么,绣玥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才被拘着抄了五遍的《女则》《女训》,现在又要折腾她大冷天大晚上的出门,是真不打算放过她了吗?
她心底抱怨着皇上,面上仍旧笑道:“皇上既然有旨,那练公公,容我稍作打扮,换一件衣裳,立刻随公公前往。”
“那就请小主快着些罢?”
时间仓促,她回到西偏殿匆匆洗了把脸,只梳了个简单的螺髻,披了件大氅,素面朝天便跟着小练子出了宫门。
外面四下里黑漆漆的一片。往日这时候,宝燕已将汤婆子塞进了她的被子,暖暖的钻进去,望望外面的数九寒天,别提有多惬意。相对的,就别提她现在出门是多么的不情愿。
若说,储秀宫距离漱芳斋最近,景仁宫和延禧宫远些,当中又尤以延禧宫为最远。只是前面的二位娘娘,人家都是不必深夜里冒着风雪出门的,只有她,天寒地冻的,还要赶那么远一段路。
她正愁苦着,冷不防瞧见延禧门外赫然停着轿撵,已在那候着她。
意料之外的惊喜,绣玥下意识瞧向小练子,小练子扬起脸道:“皇上仁德、体恤后宫,一早便吩咐了用轿撵来接各宫的小主。内务府为延禧宫备了两个轿撵,兰贵人急于见驾,等不及小主,已经乘了轿撵先朝着漱芳斋去了。”
绣玥‘哦’了一声。她原本不以为意,忽然想及,兰贵人先不先去不要紧,她同兰贵人是同住一宫屋檐下的,若兰贵人先到,那皇上不是即刻就有斥责她的话柄了吗?
“公公,那咱们也快些走罢。”
绣玥匆匆上了轿撵,方才想起了一件几乎忽略的事。
“练公公,您说给延禧宫备了两个轿撵,李官女子她——”
“回小主,皇上没额外吩咐,李官女子自然是在前往侍酒膳之列。只是她官女子的身份,是不该乘坐轿撵的,方才奴才瞧见,兰贵人让李官女子跟在轿撵后头,一同向着漱芳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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