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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过往一部分是迟严清的亲身经历, 一部分来自景征对他的坦诚, 还有一部分从书信日记中得知。
迟严清避重就轻地描摹了一遍, 嗓音逐渐变得沙哑, 温润的茶水也缓不回来。
沧桑的声线倒是意外和故事的悲伤基调不谋而合。
只可惜迟樱除了心疼景征, 没感到太多悲伤, 不知道是不是前阵时间把消极情绪一口气消耗殆尽了。她能理解迟严清畏缩的心情,但并不同情。
迟严清的命运里, 景兰固然是无法左右的变数, 但决定事态发展的根本,其实是他自己的价值判断。
迟严清见迟樱垂着眸, 暗道这些事对她打击不轻。
趁着迟樱沉浸在情绪里,他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爸爸这辈子追求的东西不多,希望在这件事情上, 你可以帮我。”
迟樱觉得迟严清自称“爸爸”还挺稀奇的,哦了一声:“怎么帮你?”
“一会儿陆靖言问起的时候,你就谎称我身体抱恙, 暂时不方便和他见面。你这么聪明, 应该能理解我回绝的原因。等这次出差回国后,我会主动联系他们。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我应该能找好应对办法。”
天衣无缝的说辞恐怕不存在, 迟严清无非希望他能够顺利地离开。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详着迟樱的神色, 试图窥探一二。
只见她肌肤柔白无暇, 细软鬓发轻轻滑落, 看起来就像读书年代认真聆听教诲的少女。年轻,乖静,懂事。
迟严清不由庆幸,饶是迟樱气质清冷不少,温软的性格一直没有变。她遗传了景征的品性,骨子里善良。只要他开口,念在父女情谊的份上,迟樱肯定会帮他。
“还有啊,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媒体。”迟严清不禁提出更进一步的期许,“你懂我指的是哪些事情。”
迟樱一时没接话,短暂的沉默后,才慢慢抬起目光。
她视线扫过来的时候,迟严清无端地感到几分紧张,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迟樱开口也是慢慢的,透露着疏离:“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想我有告诉任何人的权利。”
景征给过她把身份说出去的机会,她一直没有说,因为不必要。她一路走来,凭实力凭运气,凭贵人相助,唯独没有凭借过迟家一分半点。她不需要出身豪门的身世给自己贴金。
迟樱没有如预想中爽利地答应,迟严清既错愕,也恼怒:“我告诉你这些过往,是以为你长大了,会明白点事理。”
迟樱清凌凌的眼眸望着他:“我当然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但我不明白,你是希望我同情你,还是原谅你?”
迟严清见迟樱态度如此,心下不悦,试图以长者的气场震慑住她,语气陡然添了几分严厉:“我毕竟是你的父亲,如果我丑事缠身,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加之你母亲家族声誉也十分不好,如果陆家人追问到底,你以后在陆宅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迟樱:“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搬出‘你是我的父亲’这个理由,可扪心自问,你尽过父亲的义务吗?我爱我的妈妈,所以完全不在乎她的身世会给我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可你就不一样了,我和妈妈应该没有你一张脸面重要吧。”
迟樱觑着迟严清渐沉的脸色,把他咄咄逼人的句式原样送还:“而且犯下了过错,逃避是最没有用的。我以为你在商场打拼这么多年,会明白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迟严清捏着杯柄,强调:“我也是为人所害。”
迟樱追问道:“那你在怕什么?”
迟严清疾言厉色:“不是在怕什么,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难道碰见什么事情都要冲上去杀个你死我活片甲不留?保持冷静不激进,是最基本的处世智慧。”
迟樱懒得和迟严清文绉绉地拐弯抹角:“所以你把家业甩手不顾躲在这里,把所有重担全部压在我哥哥身上,就为了隐瞒真相,躲避谴责?这算什么智慧,明明更像巨婴的行为。”
迟严清逐渐沉不住气,胸腔明显地起伏了两下。但毕竟有求于迟樱,不能动怒,只能憋着火:“你要知道,如果这些事情被外界知道。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声名受损,整个迟氏都会被连累——”
迟樱打断道:“网络暴力是很可怕,家族声誉也很重要,但你把它们放在一个比亲情更重要的位置,我觉得本末倒置了。家训让你束身自好,究其根本,是为了家庭内部的稳定和幸福,哪有为了名声舍弃家庭的道理?一个没有亲情的家族,外人看起来再光鲜亮丽,又有什么意义。”
说着,迟樱认真地打量了一圈迟严清。一个久经商场的人,怎么说也该具备沉稳的气度。但迟严清比陆靖言年长二十多岁,却不及陆靖言一半沉稳,神色中浮涌着肉眼可见的局促。
也对,有时候亲情会给人带来强大的力量。当没有爱,没有情感,切断了和身边人所有的联系,人会变得脆弱。迟严清心理已经很脆弱了,只是他搁不下过来人的颜面,看不清这一点罢了。
迟严清被堵得无言,但很快又找到新的论据——普通家庭确实以亲情为纽带维系,大家族却不如此。把大家捆绑在一起的是利益,而不是血浓于水的那些东西。所谓亲情,早就因为那些勾心斗角,权益纠纷消磨殆尽了。
他说:“大家族是非多,不仅仅迟家如此,陆氏也是这样。你阅历不足,看事情可能只停留在表层。以后在陆家要多留个心眼,否则必然只有被人欺负的份。”
迟樱能听出来,在这个男人眼中,亲情是无足轻重的,他甚至已经不相信在权益争夺面前会存在亲情。这是她最后一次费口舌:“不劳你费心了。我觉得重要的东西,在你心中可能轻如鸿毛。暂且不论你这样的价值取向会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单凭你现在诚惶诚恐的精神状态,外界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你闻风丧胆,我觉得你需要自省,因为你感受不到最基本的,身为丈夫和父亲的快乐。”
迟严清张口欲辩,迟樱继续道:“和我谈条件之前,请你先和我妈妈道歉。伤害你的人是景兰,不是我妈妈,你不能因为景兰是她的孪生姐妹,就把仇恨转嫁在我妈妈身上。她很无辜,按理来说应该得到你的保护,而不是自私的隐瞒。但事已至此,时间不能回溯,感情也不能强求,我要求再多也于事无补,但至少,你得对她道歉。”
迟严清眉心紧拧,仿佛这是一件尊严被践踏到泥地里的事情。半晌,才慢吞吞地,艰难地吐出一个“好”。
迟樱想起那天迟严清和景征在书房的争吵,严肃道:“还有,请你对我妈妈态度好一点。既然你们现在彼此生分,那么这就是教养问题。”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迟严清压下胸腔里一口气,道:“你变了很多。”
“谁都有成长的时候。”迟樱低着眼看他,眸光犀利,“当然倒着走的人也不少,我不希望等你太长时间。”然后抬步离开。
迟严清目送着迟樱的背影,心思愈发沉重。
经久没有仔细打量过迟樱,她已经出落得容貌漂亮,气质绝尘,比景征当年惊艳更甚。
像这样的女孩出生在任何人家,恐怕家里人都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然而她出身在迟氏。
除了优渥的物质,什么都不能有。
其中原因错综复杂,包括景兰的威胁,景征的家事。
但最重要的,其实是他的自私。
迟严清叹下一口气。
……
迟樱离开了迟氏,这时候是中午,光线明亮,大楼前空旷无一人。
她骗了迟严清,其实陆靖言没有在楼下等她,也没有要求和迟严清见面。
他在C市工作,忙碌得抽不出身。
她只是想到,迟严清从官宣开始失踪,说不定和官宣有关联,所以随口提了几句。
就见迟严清面色微变,初显端倪。
她下意识地加重情感色彩,随后猝不及防地探出多年来求而不得的真相。
这和在隔间里找到迟严清一样,属于意外之喜。
==
下午,迟樱返回C市,去了城西。秋意渐深,小区里很多花都谢了。
别墅里空旷寂静,景征一个人在客厅刺绣。
她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放下针线,起身走到门口。
“是谁?”
“是我。”门渐开,迟樱站在门口,一身温柔的淡色长裙,肤色很白。
景征眉梢沾上肉眼可见的喜意:“阿樱回来了?”
“嗯,我来看你了。”她微笑着走进玄关,和景征拥抱。
景征拍了拍她的背:“好像瘦了点?”
“没呢,今天衣服穿得有点少。”
“千万不要贪凉。”
“知道。”
迟樱的声音落在耳边,景征突然柔软,紧紧地回抱了一会才松开。
她其实不贪心,女儿平安健康就好。愿望简单,实现起来却意外坎坷。
这两天林悠笙出道,新闻推送里随处可见她和迟樱的比较。
林悠笙初初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仔细看,不难从眉眼间发现戾气。
林悠笙是景兰的女儿,指不定哪天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迟樱遗传到她,性子不烈,容易吃亏。所以当下最首要的,是要提醒她保护好自己。
景征收起笑容:“你不要再打从我眼皮底下离家出走的主意。”
迟樱自觉愧疚,不胜其烦地安慰和保证:“你相信我,以后都不会了。”
“傻瓜。”景征到底心疼女儿,没有计较太多,只是展颜一笑,拍了拍迟樱的手背,拉着她在茶几前坐好,自己则起身准备茶水。
不久后,客厅里茶香四溢。
迟樱在迟严清办公室已经喝饱了,但茶叶是景征自己种的摘的,她不想推却,于是捧着茶杯喝起来。
景征看着迟樱温静的模样,仍然放心不下,旁敲侧击地提醒:“我这两天看新闻,好像有一个和你长得挺像的女明星出道了。你多留个心眼,她刚出道就炒作,心思肯定不简单。”
迟樱稍稍一滞,把茶杯放回茶几:“妈妈,景兰和林悠笙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景征明显愣住,提着壶的手一抖,茶水溅湿桌面。
迟樱一阵心疼,但这件事终究要告诉她,狠下心继续说:“我刚刚见到爸爸了,他其实就在公司办公室的隔间里。”
景征仍然诧异,有点恍惚:“他就在公司?他都告诉你了?”
迟樱点了点头。
她拉过景征的手,紧紧握住:“妈妈别难过,你没有做错什么。有我在,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景征手指僵硬,眼眶湿润起来。
她怎么会没有做错什么?她其实做错了很多。
自小优柔寡断,同理心强。父母偏心,她心里也不好受,对景兰忍着让着,结果惯出了一只白眼狼。
面对白眼狼的威胁,她懦弱地选择了妥协,没有给迟樱争取到应有的名分。因为担心景兰控制不住情绪,伤害迟樱。也担心她把事情曝光给媒体,闹得人尽皆知。她不想迟樱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因为父母,被烙上各种各样的印迹。
但并不是别无他法,至少在景兰自杀后,她曾经有过争取的希望。
迟严清的事情可以藏着掖着,她也可以改名,隐藏自己的身份。
事情发生在上世纪,已经很久远了,当代年轻人对没落的景氏和XX制药公司知之甚少。更少有人知道,她和景兰在景氏家宴的火灾中幸存了下来。
后来,东南地区的另一支景氏逐渐崛起,跻身市场,未来形势一片大好。
谈及景氏,多数人的第一印象是他们,而不是她的家族。
包括迟樱,因为每次过问都得不到结果,也误以为她是那一系的。
她知道,曝光迟樱的同时不一定会曝光她,却依然没有去争取。
因为听信了景兰的话,担心林悠笙会继承景兰的仇恨,变成第二个景兰。同时也认为,豪门身份多数时候是一种负担。
但后来仔细回想,林悠笙当年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能制造的威胁微乎其微。加之那年林悠笙年龄小,认知完全可塑。
她觉得豪门身份是负担,却不曾问过迟樱的想法,就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再后,迟樱未婚先孕,成为单身母亲,惹得迟严清和迟鹤鸣勃然大怒,更加对外界守口如瓶。
景征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最多鼓励迟樱把出身迟家说出来,至于这些过往,她难以启齿。
因为她的失职,迟樱年纪轻轻的时候被绑架两次,没有拥有过父爱,没有得到迟氏的承认。迟樱如果知道这一切,恐怕会恨她。而她把迟樱放在了心头最重要的位置上。坚持这段无名无实的婚姻,也是因为景氏家族落败,在迟樱的羽翼丰满之前,只有迟氏的势力才能护她安全。她不想失去人世间唯一的血脉。
如今,迟樱非但没有恨,甚至温言细语地安慰她。
女孩子的嗓音像小时候一样轻软动听,但她已经长大了。
景征心中感动,声音都哽咽了几分。
不由握紧迟樱的手,敞开心扉,和她聊了很多。
……
傍晚时分,景征带着迟樱来到三楼的储物间,家里阿姨常来打扫,每个角隅都整洁干净。
景征翻出了过去的相册。
相册老旧,经久没人触碰,翻开的时候,尘埃漫天飞舞。
橘红的余晖从窗户斜落,场景竟有几分绚烂和壮美。
照片上,迟樱第一次看见景兰。
她和景征长得像,气质也如出一辙。
林悠笙面相中的那点狠戾,在景兰身上是看不见的。
哪怕景征是她朝夕共处的母亲,迟樱亦很难从照片里分辨出两个人的细微差别。
迟樱还看见了景征的亲人,血缘关系上也是她的亲人。
他们中少数在牢狱里,多数已经在火海中丧生。
气氛蓦地变得沉重,迟樱目光逐渐定在家族里的男人身上。
她想起了那名在库房里偷袭陆靖言的男子厉川。
他的眉眼和外公、伯外祖父、叔外祖父他们很像。
电光石火之间,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厉川可能和景氏有关系。
陆氏挖掘了真相,并将之公布于众,导致了景氏的覆灭。厉川记恨陆氏,并把仇恨汇聚到陆靖言身上,所以希望置他于死地。
她的猜测没有依据,世界上永远不乏相似的面孔,她却因此意识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迟樱把合上相册放回原处。
她问景征:“我和陆靖言在一起,你心里是不是很不好过?”
景征身体僵住一瞬,随即舒展开面容,声线也平和:“傻孩子,我不会去恨陆氏,因为没有办法去恨正义的事情。我父辈制假药在先,迟早会被绳之以法。如果陆氏没有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陆靖言是好孩子,我有什么不好过的?你婚姻幸福,我高兴还来不及。”
虽然理智劝说着不恨,但景征回想起往事,依然会心痛。她的父母再怎么品行不端,也是哺育她长大的亲人。提起陆氏,她下意识抵触,第一次听到迟樱在和陆靖言交往的时候,她的态度也并不友好。
但陆靖言在交谈中打动了她。
陆氏势力庞大,就算短时间内查不到迟樱和林悠笙的身份,也能轻而易举地依据她的容貌,查清楚她的身份,包括景氏的那档事情。
陆靖言知悉这一切,却没有因为她的家族失了对她的尊敬。
她当然不能因为自己的心结葬送迟樱的幸福,更何况,她对陆靖言真心欣赏。
只是至今无法坦然地搬进陆宅,所以独居城西。
景征笑容和蔼,云淡风轻。
迟樱想象不到,眼前波澜不惊的女人身上背负了多少沉重的东西,鼻尖有点发酸:“妈妈,你是很好的一个人。”
景征拇指蹭了蹭迟樱鼻尖沾上的灰:“怎么还和我说起客套话了?”
迟樱:“如果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说,说出来会开心很多的。”
景征:“好啊,怕我孤单的话,有空多多带着澄澄和陆靖言来看我。”
迟樱认真点头,没有再邀请景征去陆宅,景征说心无芥蒂,她将信将疑。
景征却看透了她的心思,弯唇笑了笑:“有机会我也去陆宅做客。”
==
迟樱留在城西吃了晚饭,然后驱车回到陆宅。
夜色笼罩,陆宅门口停了一辆辆豪华轿车,陆氏长辈们浩浩荡荡地簇拥在车前忙碌。
迟樱担心发生了什么事情,匆匆下车。
一侧的管家走过来告诉她,陆家人今天离开陆宅,一部分人准备回国外。
那些想留在C市的长辈,也被陆靖言安排到了C市陆氏名下的其他别墅里住着。
迟樱不由在心里偷乐了一阵。
他们住进别墅以来,不知道给陆靖言增添了多少应酬负担。白天在公司操劳不说,回家后还要处处留个心眼,她都替他觉得累。
如今可算走了?
……
黑色宾利旁,迟澄乖巧地牵着楚慕的手。
楚慕视线吸附在迟澄那张小俊脸上,愈发地离不开。她好像看见了陆靖言小时候的样子,对迟澄喜爱更甚,不顾礼仪蹲下身,抚着迟澄的脸庞说:“澄澄记得多吃点,以后长得和爸爸一样高。”
迟澄想已经有不少人对他说过这句话了,笑眯眯地应着:“我会的,奶奶也要吃多多的,身体永远健康。”
楚慕被取悦到了:“真乖,我以后再来看你。”
迟澄说着好,与此同时,他在视线里看见了迟樱。
迟澄眼睛倏然亮起,像汇聚了星星:“奶奶,我妈妈回来了——”
楚慕起身,转眸看向身后。
迟樱向他们的方向走来,身段纤细窈窕,玉雪般的肌肤在夜色中格外吸睛。
迟澄神情中毫不虚饰的兴奋击中了楚慕,陆靖言小时候性格就很冰冷,总是沉默地把事情做得很好,与她关系温淡,谈不上多么深厚的眷恋。
楚慕想这一瞬间,她是羡慕迟樱的。
楚慕随心地问道:“澄澄很喜欢妈妈?”
迟澄不假思索:“当然。”
楚慕心中一动:“那爸爸呢?”
迟澄眸光湛湛:“也很喜欢爸爸。”
“爸爸平时应该很忙。”
“没关系,妈妈平时也忙,但他们很爱我。”
迟澄的话平平淡淡,但楚慕突然感动,语气带笑:“真好。”
楚慕和迟澄交谈了三两句后,迟樱走到跟前,乌黑的长发被夜风扬起,天鹅颈更显纤细白皙。
她嗓音也好听:“妈,澄澄。”
迟澄站在楚慕身后抿着唇笑,动作可爱地冲她挥挥手。
楚慕也笑意温和,她们相处时间不长,却已经不见外了:“樱樱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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