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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进去。
郭慨死去十二小时后,他的手机终于没电关机,于是所有来电被自动转接到另一个号码上,当他父亲再一次拨打这个手机时,铃声从儿子卧室传来。那是放在写字台第一个抽屉里的备用手机,上面有多条郭慨自己发来的短信。他把查案的行程发到这个手机上,以备不测。最后一条短信,是一个地址。一个多小时后,警方和郭父一起进入地址上的屋子,见到了光着上身死在浴缸里的郭慨。他左腰有一道缝合了一半的刀口,流出来的血已经凝固。他的左肾被取走了,摘肾过程中主动脉被割破,这是死因。
根据警方后来的调查,郭慨当夜泡吧后是和一个长发女子一起离开的,没人看清女人的脸,监控上也不清晰。警方判断这是极特殊的盗肾者,色诱男子后带回出租房,用强力吸入式麻醉剂把人迷倒取肾。原本并没有想杀人,但这一次的取肾手术出现了事故,左肾旁的主动脉被割破了,罪犯把伤口缝到一半,看见血止不住地流出来,知道已经没有希望,就丢下郭慨逃跑了。尽管网络上时常会看到可怕的盗肾报道,但那大多是编造出的新闻,因为未经配对的肾脏不可能用于移植,但这一次,出租屋内发现了少量邪教小册子,其中有关于食用活体肾脏的内容。至今,警方还没有取得任何进展,罪犯的手脚很干净。
柳絮知道警方不会破案的,因为他们的方向错了。
青黑色的石碑上,郭慨的名字被描成金色。
他左面埋的人七十五岁,右面埋的人八十三岁,他三十岁。
与我同岁,柳絮想。
她在这块碑前站不住脚,只能扶着碑慢慢蹲下来。她的整个人在郭慨的墓前缩成最小最小的一团,发着抖,眼泪鼻涕早已经糊花了脸。呜鸣声从她咽喉深处传上来,却连一声对不起都说不出。
她也不能说。一声对不起,在这里轻得立刻会被风吹走。
每个星期,她和郭慨喝喝下午茶,相伴在旧时马路上走走停停,简直风花雪月,做着一个轻松的旁观者。但直到此刻,她摸着冰冷的墓碑,才意识到,她交给郭慨去做的,是一件何等危险的事情。这本是她自己的事。郭慨想为她挡风遮雨,她明白的,装糊涂。人呵,多么自私。她听说了,郭慨是睁着眼睛死的。他死之前在想什么,她想知道,又不敢去想。
太阳落下去,夜晚漫上来,手机响了几次。
柳絮在一片阴影里站起来,走出去。
她知道,这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像郭慨那样挡在她身前了。
她知道,郭慨会说,当然有的,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他们会。
但是现在,让我自己来吧,郭慨。
要么,像你一样,我也被那两个人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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