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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hapter 51
“老爱德华给咱们找了十二名帮工, ”安德烈摸着西瓜一样的肚皮说,“英亩的葡萄园,十二名帮工应该能够应对了, 能够赶在寒流之前把我们的宝贝葡萄藤埋土。”
程父打量了那些帮工一眼:“时薪和工作时间都说好了?”
“那是当然。”安德烈说完, 想到了什么,搭着程父的肩膀小声道, “我的老伙计,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瞧那个最外边的大个子……我之前和老爱德华约定好, 这次找来的帮工需要是附近的本地人, 因为不是‘葡月’, 我们不提供住宿。没想到那只老臭鼬还是给我们塞了一个外地人。要知道,寒流即将来袭,周围的葡萄园都在忙着招临时工, 帮工资源出现了该死的短缺!多一个帮工就是多一份保障,老爱德华向我保证,这个亚裔小子能够吃苦耐劳,我们绝对不会亏本。”
安德烈摸了摸没剩几根毛发的圆脑袋,歉意地笑了笑:“老伙计, 你看看能不能让他暂时住在马房旁边的那间小屋子里, 当然, 我们也可以按照住宿时间从他的薪水里扣除费用。李回到中国探亲了, 我们或许也需要一个喂马的帮手。”
李是小榛林酒庄的驯马师, 五十多岁的中国人,前不久家里有长辈去世, 回国奔丧了,因为适逢春节,十多年没有回国的李便请了一个长假。最近这段时间,两匹马都是由程父程母在喂养。
“免费提供吧,这并不是什么大事。”程父说,“我只关心他是不是熟练工,有没有合法签证。”
“这个你放心,我们的葡萄藤怎么能够被人拿来练手呢。”安德烈拍拍程父肩膀,“签证之类的我都看过了,谁也不想在农忙的时候被警察带去问话。”
那个大个子仿佛猜到雇主们正在讨论自己,深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几人,握着呢绒袋子的手指攥着泛白,很紧张的模样。
安德烈假装无意地看了他一眼,回过头,声音更小了些:“还有个问题,雅克……啊,雅克就是那个亚裔小子,他的语言器官似乎出了些不太妙的问题,不能说话,但是能听懂简单的指令,干起活来不受影响。”
程田一怔,不由自主地想去看那人,又害怕自己的眼神会泄露出怜悯的情绪,连忙忍住了。
“是个哑巴啊……”程父叹了口气,“情况我都了解了,辛苦你了安德烈。你知道,我的脚扭伤了,埋土越冬的任务麻烦你多分担一下。我家的二小子正好回来,他会帮着你,有什么需要让他做的,你可千万不要客气。”
程田笑了下:“安德烈叔叔,您尽管使唤我。”
安德烈笑哈哈地往程田肩膀是怼了一拳,逗哏道:“等着瞧吧,我会让你跑断腿。”
安德烈将情况大致向程父交代了一遍,招呼着帮工去拿工具。程田见雅克手里拿着那个灰扑扑的大袋子,干活肯定会不方便,温和地道:“给我吧,我先帮你放好,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拿到住宿的地方。”
雅克往后退了一步,局促地看了程田一眼,将袋子抱在身前,摇摇头。
“啊……抱歉。”程田见他那么宝贝这件行李,顿感自己的举动唐突了,“那么,我现在带你去看看房子吧,拿着行李干活总归是不方便的。”
雅克抿了下嘴巴,浅棕色的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程田猜想他大概是听不大懂法语,于是将语速放慢,耐心地道:“去看看你要住的地方吗。”
雅克这次似乎明白了,往程田身边挪了一步。
程田笑了笑,回到别墅中取了钥匙,带着雅克往驯马师的小屋方向走。
勃艮第大区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季温暖潮湿,别墅周围的草坪还是绿油油一片,马厩在别墅的东北方向,十几米之外,就是驯马师歇息时居住的小屋了。
程田带着雅克走近,一只纯黑色的惠比特犬听见动响,从漂亮的赭红色小窝中钻了出来,冲着程田兴奋地摇尾巴。
“这是凯蒂。”程田笑着向雅克介绍,“别看它体型大了些,性格却很温和,一般情况下不会乱吠乱叫的。”
雅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朝着屋子后面看了看,又向着别墅方向看了看。
“后面是一片小森林,目前没有发现有攻击性的动物,你可以在休息时间进去转一转。”程田掏出钥匙,“前面的小别墅是我和家人住的地方,你在生活上遇到什么问题,欢迎向我们寻求帮助。”
雅克将那个呢绒袋子放到脚边,指了指别墅,又指指程田。
“呃,是的,我住在里面。”程田不太明白男人的意思,下意识地指了指二楼的某个窗户。
雅克似乎挑了下眉毛,又似乎没有,男人的头发并不脏,却有些乱蓬蓬的,脑门被遮了大半,整张脸只有眼睛能看得真切。
程田推开门:“请进。”
这是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小房间,椴木雕花单人床,小茶几,布艺沙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配有卫生间和小厨房。虽说年代久远了些,但通风与采光良好,看得出设计时是用了心思。房顶呈坡度巨大的三角状,墙壁四周镶了层棕红色的釉质木板,基调有些过分静谧了。雅克低着头走进来,他也不在四周转转,腼腼腆腆地站在门口的位置,等待程田发布下一个指令。
“那……你把东西放下吧。”程田被他看得说话都不好意思大声了,“大家应该在等了,回来的时候我再帮你拿被褥。这是钥匙,居住期间由你掌管。”程田把钥匙递给他,补充了句,“没人能进来的,你的行李放在这里很安全。”
雅克接过钥匙,将呢绒袋子搁在了门口的小柜子上。
二人原路返回。葡萄园距离程田居住的地方不算近,也不算远,步行的话大概需要半小时。安德烈为了节省时间,开了一辆福特transit商务车,这种车型车内空间巨大,十四座,能够一次性将所有帮工全部载过去。
老爱德华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这些都是熟练工,安德烈对于他们的做工质量方面并不如何担心,不过他生性谨慎,在开工之前仍旧将埋土的要点仔仔细细地介绍了一遍,又拿起铁锹做了示范。程田发现,大多数帮工都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唯有雅克,看得既认真又仔细。
难道他并不懂这些?程田心中冒出一个疑问。
但很快的,这个疑虑便被雅克熟稔的动作打消了。
今日罕见地出了太阳,果园中笼罩着一层稀薄的浅金阳光,雅克手握铁锹,稳实准确地铲起远离根部的层层土壤,均匀地洒在葡萄基部培高的合适位置,遇到较大的土块,还会十分耐心地敲打细碎,埋土埋得平坦严实,农活做的又快又好。
无可挑剔的动作,程田看着看着,不禁感到一丝异样……
总觉得哪里有些眼熟……
雅克显然也是安德烈的重点关注对象,矮胖的小老头杵着铁锹悄咪咪观察了片刻,见每个帮工的手法都是合格的,冲程田眨眨眼睛,拿着工具进了果园。
像小榛林这种家庭作坊,做农活时主人一般是不会闲着做监工的,需要和工人一起干活。程田也不例外,他从车中取下工具,按顺序挑了一溜儿葡萄藤,认真忙了起来。
雅克所负责的位置恰好就在他的左边,程田是最后一个进入果园的,干起活来自然也落在了最后,他每次抬头,视野中都会出现那道身影。
程田看一眼,又看一眼,心中的纳闷越来越浓,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让他想到了祁佑……
程田压根儿没见过祁佑干农活啊,别说埋土了,他怕是连铁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吧……可是,这种熟悉感是怎么来的呢……?
程田怀有疑虑,难免有些心不在焉起来,望着雅克的背影直愣神。
雅克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感地扭过头,四目相对,程田一愣,尚未来得及尴尬,男人已经先他一步扭回了脑袋,手忙脚乱地把铁锹往地下一铲,噗地一下,黄土铲得飞起,被迎面而来的风全扬回了男人的裤管上。
雅克顿了一下,连背影都透出几分尴尬,讷讷地往腿上拍了拍。
程田抿着嘴笑了下。
在法国伺候葡萄藤不必在长江流域栽水稻轻松多少,或许还要更艰辛。酿酒用的葡萄经过专门的培育,植株的高度要比食用葡萄矮,平均只有一米多。埋土的时候必须要长时间弯腰,个子越高的人负担越重,快到中午的时候,好几个熟练工都忍不住站着偷会儿懒了,可是雅克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半句抱怨都没有。
……好吧,也可能是没办法抱怨。
“老爱德华果然没骗我。”安德烈叉着腰,任凭田间的清风吹去身上的热气,“这个亚裔小子是把好手。”
程田笑了笑,看了眼时间:“午休时间到了,让大家先停下来,我妈马上送饭过来了。”
安德烈应了声,招呼大家往田埂上走。
雅克的动作比其他人慢一步,他先是站在原地观察两秒,见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才拎着铁锹往回走。
程母从绘满了葡萄的小面包车上走下,笑嘻嘻地将塑料方凳搬下来,把食物分门别类地摆出,甚至准备了一小桶水供人洗手,招呼着大家来休息。
“妈,午饭吃什么?”
程母拿出一块柔软的小方帕,仔细地在程田脸上擦了擦:“法棍,火腿,果汁,还有十来个胡萝卜牛肉馅儿的大包子。”
程田道:“我们有十四个人,够每人一个吗。”
“够了够了。”程母笑了笑。六十岁的女人,眼角有了几丝细纹,脸上的皮肤仍是舒展的,穿了身红白相间的格子套裙,小羊皮乐福鞋,微卷的头发包在草莓花纹的发带里。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个女人是被岁月善待过的。
程田啃了口包子,感慨道:“妈,你可真是老来俏。”
“去。”程母佯怒,拍了他一下,“你们吃着吧,我回去看看你爸和你弟。”
程田嘿笑:“开车慢点啊。”
程母和帮工们打过招呼,热络地客气了几句,开着小车子离开了。
程田倒了杯酸梅汁,转过身,看到那男人又是自己一个人。
除了他,剩下的十一名帮工里有一半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半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都是三三两两地坐一处,边聊天边吃饭。
唯独雅克,孤零零地坐在最外边,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可怜劲儿。
程田喝完酸梅汁,端着盘子走过去。
安德烈看到那些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发出一叠声的向往和夸赞,引得没吃过包子的法国佬纷纷好奇起来。程田挨个分过去,到雅克的时候,正好剩下最后一个。
“我妈妈亲手做的,独家秘方,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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