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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早上八点。
章钰呆滞地坐在办公室等待两小时后的死亡通知书。姜宿拍着大腿摇头叹气。樊页反复擦拭着手里的眼镜, 一遍又一遍。陈骏豪暴跳如雷，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终于下定决心走出门口，想了想，一拍后脑勺又走回办公室坐下，坐立不安，又站起来继续走, 然后重复走出门口、回来坐下、再走出门口的动作。
没有谁能安静地接受这个事实。
连底层的职工都忧心忡忡地低声谈论这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公司被收购与否，都不会改变他们为公司打工的命, 可是被收购之后，领导就得换掉一波, 能不能跟新领导合得来，能不能适应新环境, 都是未知数。
万一合不来呢？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又要辞职？辞职了又得找工作, 找到的还未必是心仪的并薪资不错的工作。
一切都充满着不安。
上午八点半, 维笑让梁部长将合同送到她办公室后, 命令所有人都不准进入等会要用来签订合同的会议室。
合同已在维笑手里，再没可能出现任何希望。
章钰呆滞地看着手机上实时跳动的时间，仿佛在等待生命的流逝，一分一秒弥足珍贵。
八点四十。
章钰叹口气，放下盯了一小时的手机, 拿起桌面的文件处理，可是完全看不进去，文字都成了天文，他看不懂，眯起眼，费劲地阅读，还是很吃力，认不出是什么字。
明明学富五车，到了心绪烦乱的时候，就成了文盲。
可笑可悲。
八点五十。
姜宿倒了两杯咖啡走进樊页的办公室，抢走樊页的眼镜布，把咖啡塞进他手里：“擦什么擦，这世界就是黑的，擦了你也看不到白，还不如喝咖啡醒醒神。”
樊页木木地举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烫！”他囫囵着吞下去，苦涩顿时抢走了唇里的甘甜，“姜老，这是要苦死我啊。”
“瞧我，老了，记性不好了，我忘了放糖，等等我回去拿，”姜宿一拍掌，呵呵笑着拿糖回来后，把糖倒进杯里，牛饮一口，“哎哟我的妈，我把盐巴当成了糖。”
九点。
陈骏豪烦躁地翻阅这几年的账簿，看了几页就把账簿丢开：“烦死，不看了，不看了，反正这破公司也要合并报表了，看有什么用！”他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几步后，又捡起掉地的账簿，坐回原位，“算了，现在不看，以后还得看，先把数据记牢，省得以后再出假账的问题……啊呸，出假账问题也是盛威管，我瞎操什么心，不看了！”
九点零五分。
章钰粗暴地批阅审批件，细皮嫩肉的笔经不起他的折腾，用断墨的方式抗议他的无礼。
“啪”，他将这支刚开封的笔丢进垃圾桶里，气恼地扶额。
还有不到一小时，就到死期了。
有没有人，有没有什么可能，能阻止维笑，阻止这一场黑暗的收购买卖。
如果真的出现转机，不管是什么都好，他保证一定每天烧香拜佛，虔诚礼拜。
“嗡嗡、嗡嗡——”手机忽然震动。
他没精打采地瞥了一眼来电人，大吃一惊。他立刻按下接听键，张了张口，可是声音像缩起来了一样，发不出来。
太过吃惊、太不敢相信。
直到对面响起熟悉的声音。
他顿时热泪盈眶，双手捧着手机，哽咽地说：“您好……”
通完电话后，他立刻通知了姜宿等人：“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暂停手上工作，配合我。”
九点三十。
江诚局的车进入办公楼外的门卫值班室，同一时间，章钰敲门进入维笑办公室，汇报工作。
江诚局乘坐电梯抵达会议室所在楼层，姜宿笑眯眯地迎上来，热情地握住他的双手：“江总，辛苦您赶来一趟，维总正在忙一件急事，请您到休息室稍坐片刻，我们维总藏了一盒上等的普洱，我泡来给您尝尝。”
“好好。”江诚局心情大好地跟姜宿走去休息室，他坐好后，姜宿借口拿茶离开休息室，给樊页发了一条微信。
“已到休息室。”
樊页收到消息后打了一通电话：“到哪了？”确认对方所在地后，他给陈骏豪发了一条微信：“路上堵车，地址在……”
陈骏豪立刻捞起西装外套，扬声喊道：“谁有小电驴，借我一下。”拿到小电驴钥匙后，他急急忙忙地冲了出去。
九点四十五。
“接到人了，在赶来路上，时间不够，需要组织支援！”
樊页收到消息就转发给了姜宿。
姜宿刚低头看短信，江诚局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姜部长，是不是维总的消息来了，她办完事了吧，我等不及签字了。”
姜宿收起手机，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说：“抱歉抱歉，还没得，事情好像很棘手。”
“我在这里等也不行，太不礼貌，这样，她在哪里，我过去找她。”江诚局站起来作势要走，姜宿赶忙朝他面前一站，拧紧眉头，装作很苦恼的样子说：“江总，不是我老的为难你，实在是没有办法，委屈您了，麻烦您再多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江诚局也不好为难姜宿这位老人，抖了抖袖子，又坐回原位，焦躁地抖腿看手机上的时间。
姜宿暗松口气，给樊页回复消息：“撑不住了。”
“稳住，还没到。”
九点五十。
章钰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下意识地看向窗户，明知他站的方向看不到楼下的情况，还是忍不住转移视线。
“你们拖延时间的方法太笨了，”维笑低着头翻阅文件，就像是拿着剧本一样，什么剧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猜，江诚局已经到了，但被姜宿拖住了是不是？”
章钰一副“就知道瞒不住你”的样子，正视维笑的质问：“是。”
“姜宿年纪大，江诚局不敢拿他怎么样，而且他跟人打交道多，会说话，靠他拖住江诚局最合适。”
章钰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好了，戏演得差不多就该收场了。”维笑阖上文件，站起来，“我也没空再陪你们演戏。”
章钰拦在她面前：“请等一等。”
维笑笑了：“我要出去，你拦得住我？”
“我要是在这里受伤，恐怕会给公司造成很大困扰。”
“看来你们最近脑袋越来越灵光了，知道威胁我了。”维笑掏出手机拨打江诚局的电话，笑容漫在嘴角，“那我不走，我让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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