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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两个钟头工夫,剧本已讨论完毕,那两页纸张变得皱巴巴,上面满是涂涂改改的笔记,离开会议室之前,顾顺林拍拍她的肩头,用宽慰的语气说,明天早上开机,不要有压力。
回到房间时,汤奕可的小套间一下子热闹起来,监制老师带着场记来安排拍摄时间,还有美术老师来商量服装造型,套间门都不能关上,方便进出,不过,她早已将卧房的门关上。娱乐圈里有两类人,一类分分钟都希望得到关注,完全不介意曝光私生活,不是他们的抗压能力比普通人强,只是天性如此;另一类人很注重得到空间,长期以来的小心谨慎,防止隐私被窥探,使他们备受折磨,一旦有人未经允许,突然曝光他们最不设防的时刻,就会触发他们的应激反应,让人情绪失控,甚至暴跳如雷。汤奕可认为自己处在第二类人的早期症状,只要放进她的物品,成为容得她酣睡的房间,就是她的私人领地,除非是她信任的、受到她的邀请,或者是获得她允许的人,才可以进入,否则,哪怕陌生人只是站在门外,投进一个打量的目光,都能使她感到不安。
然而,关上卧房门的那一刻,她想到了周嘉树,犹如一个BUG的存在,那天他走进她的卧室,坐在她的床边,目睹她最毫无防备、最脆弱的一面之前,他们仅仅见过几次面,但是他给她留下的印象太好了,就像一阵春雨,带着公交车车笛声,碾过薄薄的水洼,凉爽而舒适。
宇哥走进套间,手里提着一袋超市买回来的水果和零食,吸引了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汤奕可的注意,他也将这一大袋的东西放在她眼前。她从沙发上下来,扒开塑料袋,找出一盒桑葚、一盒蓝莓,捧进浴室里清洗。她把两盒莓果混在一起,它们颜色相近,形态不同,装在沾满水珠的塑料盒子里,煞是漂亮。她捏起一颗塞进嘴里,嗯,还行。
众人离开她的房间时,汤奕可抱着一盒洗净的莓果,也跟着走出来,反手关上房门。童童问她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找周嘉树,跟他交流一下。”汤奕可大大方方回答,听到的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两位主演之间是需要沟通的。
汤奕可再次推开会议室的门,里头只剩下两个人,其实这个地方不像是会议室,反而像极了商场的VIP室,那个皮沙发,那个小圆桌上的花瓶和香薰蜡烛。
阿全从递来自己眼下的一盒莓果里,捡了两颗蓝莓出来吃,起身说着,“正好,我回去拿个充电器。”
汤奕可在阿全让出的座位坐下,一转头,对上周嘉树的目光,他属于眼睛会笑的人,若是心里有了笑意,脸上藏都藏不住。
她也不由自主地笑,但是问着,“笑什么?”
周嘉树说,“没什么,不知道,就想笑。”
汤奕可将莓果递给他,“吃水果吗?”他把琴弓交给抱住大提琴的手,然后低下头,凑近她捧着的塑料盒闻了闻,说了句“有点酸”,却又捡了颗桑葚扔进嘴里,面部有些不受控制地拧了一下。她怀疑地,也捡一颗放进嘴里,果真被酸到了,“你的鼻子很值钱。”他笑起来说,“你是不是想说‘狗鼻子’?”她马上否认,“那可没有!”
蓝莓是不酸的,她一颗颗挑出来吃,看了会儿iPad里的大提琴教学视频,问着他,“你准备练到几点?”
“因为这几天音乐厅有演出,他们只租到明天一天来拍摄,所以我想今晚多练几遍。”
汤奕可点点头,愧疚地说,“辛苦你了。”如果不是她,他不会接下这个角色,用不着逼自己做不擅长的事情,至于原因,暂且不追究吧。
周嘉树抬起胳膊活动两下,不好意思地说,“可能是你在这里,我突然紧张了。”
汤奕可以为他需要一个自处的空间,当即起身要走,“那我不打扰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来不及将琴弓换手,带着琴弓握住她的手腕,那绷得紧紧的马尾,差一点打到她。他是真的紧张了,不然以他的修养,岂会不说一声抱歉。
汤奕可退了半步,顺势又坐下来。
周嘉树搬开大提琴,小心地放置一旁,暂停了视频,“我们聊会儿天吧?刚好我也有点累了。”
“你是中午到的?”
得他应一声,她接着说,“我凌晨来的时候,酒店大门前的灯都亮着,尤其是旁边窗户里,跟金色的雪花一样,特别漂亮,就像Woody Allen电影里的一个镜头。”
“等会儿我出去瞧一眼。”他似乎很感兴趣。
“记得拍张照,当时童童他们都很困,我想快点办完入住,没有停下来拍照。”
周嘉树点头,伸出手挑了颗蓝莓回来,忽然问她,“你和顾导聊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因为我不太明白,我和你只是见过几次面,你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我家里,怎么知道我的钥匙在地毯底下,中间是不是漏掉一段,我对你消除怀疑的过程,因为是文艺片,就省略了,还是因为时长不够?”
汤奕可只得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你不要想得太复杂……”她不忍心见他不知所从,然而又不能将实情和盘托出,为了安抚她自己的不忍心,才说着,“大概就是自恋的最高境界吧。”
“嗯?”他眼睛睁大些,又稍稍拧起眉头,想了几秒钟,豁然舒展开,“难道你是我幻想出来的?”
汤奕可愣住了。
周嘉树笑了一下,然后又说,“我该不会是人格分裂吧?”
这下她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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