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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走走停停, 最终在终点站边停靠。这里是青城市最边缘的南郊,远眺可见四周的葱茏山影, 空气清新,却也荒凉。
下了车,唐憇憇随着孙野的脚步一道往前, 终于在一个中式大门前停步。
向她示意了一下,孙野回头看她,唇边咧出一个痞气的笑,“喏, 就是这儿了, 你进去看看吧,我就不进去啃狗粮了。”
唐憇憇仰头看着大门上的牌匾, 上面清晰印刻着四个大字:永定墓园。
她抿抿唇, 对孙野露出一抹笑, “谢谢你啊孙野, 还麻烦你带我跑了一趟。”
“不是事儿。”孙野摆手笑, “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在这,你去看看吧。如果不在, 你就出来,如果在,你就给我发个消息, 我就直接回了,好不好?”
唐憇憇点点头,向看守的工作人员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走进门。
因为不是祭奠的日子,眼下来墓园的人并不多。整个墓园静悄悄的,无端让人觉得连空气都有点苍凉。
到达孙野所告知她的A区域。几乎是一眼,唐憇憇便看见了封信。
他正席地而坐在一个墓碑前,双腿一只半蜷支起,一只平放于地面。手臂随意搭在膝盖上,头微微低。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唐憇憇站住,远远的,望向他的身影。
大抵是因为从有印象以来,唐憇憇所看到的封信一直都是从容笃定的模样,无论什么问题都能被他轻松解决,无论什么困难,都不能将他打倒。从未有过一刻是像现在这般,表露出难过低落的情绪。
不期然的,唐憇憇便心中忽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感受。
她默默在胸前攥紧了手中的手机。
低头给孙野发了条微信,她将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悄无声息,从他背后靠近。
担心突然出声会吓到他,唐憇憇想了想,伸手缓缓捂住他的眼睛,然后故意用欢快的语调轻声道:“当当当~猜猜我是谁?”
她清晰感知到手掌下的他一瞬僵了僵。
很快封信又马上重复平静,声音仍如常淡淡的,只是添加了几许温柔,“猜不到。”
“怎么可能猜不到嘛!”唐憇憇撇撇嘴,耍赖般直接将半个身子附在他的肩膀上,唇角靠近他的耳边吹风,“快点,好好猜!猜对了有奖励哦!”
封信的耳朵被她吹得轻痒,忍不住轻笑着往旁避了避,无奈说:“那就……”
“小猪,小狗,小乌龟,或是小……”
“喂!封信!”唐憇憇一滞,气哼哼地把手放下了,绕到他身前揪住他的衣领,“你才是猪是狗是王八!你明明知道是我,讨厌死了!”
封信只是轻笑,将她抓着她衣领的手轻轻拿下来握在掌中,“你怎么在这里?”
“我……”唐憇憇微顿,忽然心思一动眸光流转,唇角浮出一丝狡黠,“我来找我男朋友呀!”
她说罢还寻匿般在他身前身后看了一看,“你看见他了吗?”
封信现在本没有与她玩笑的心思,可又不想让她失落,只能陪着她,戏精似的顺势往下说:“你男朋友?那他长得什么样子?我想想我见没见过。”
“他嘛……”唐憇憇故作夸张地,“他长得可特别了!你如果见过,绝对一眼万年!”
“哦?”封信似笑非笑地挑眉,“说说看。”
唐憇憇想了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自己先扑哧一声乐了。轻咳了两声,道:“他吧,个子不高!长得还黑!又矮又丑!满脸麻子!还不爱干净!哦对,他脑筋还有问题!所以真的一眼万年。看一眼,一万年都忘不了!回想起来还得去吐两大盆的!”
“……”
封信咬牙盯着她,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转瞬又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原来,你男朋友这么惨不忍睹啊?”
“那可不!”唐憇憇憋着笑偷瞄他,“可惨了!”
封信唇角微勾,“不过没事,再惨,也不会有我女朋友惨的。”
“什么……”
“我女朋友啊,那才叫惨。个子是真不高,长得也不好看,眼睛不大,脸盘却不小,鼻梁不高,智商更是打对折。哦对,她呀,数学不会,英语不对,化学靠蒙,物理见鬼。就连作为母语的语文都……”
“喂!封信!”他话还没全说完,唐憇憇已经炸毛,伸手就去揪他的耳朵,“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差!你信不信我马上让你变成单身狗!”
“疼疼疼……”封信笑了,顺着她揪扯的手歪着头,低声求饶,“我错了。”
“你还说不说?”
“不说了。”
一把放开手,唐憇憇用力瞪他一眼,扭头不理他了。
封信揉揉耳朵,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扬唇笑了一声。
唐憇憇起先本还端着,但见他笑,渐渐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心下微松。
故意用愤愤的表情瞪了他两秒,她伸出小粉拳搡了下他的胸口,声音柔柔的,“讨厌死你了!”
封信顺势握住她的手。
两人面对面沉默,四周静得似乎连风吹起衣角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少顷,唐憇憇细细开口,“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封信微顿,唇角的笑容渐渐减弱。
封信其实早已猜到了唐憇憇这一次的来意,也猜想到了应该是林岚拜托过她什么,她又让孙野带她过来的。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说。无言了好半天,才问道:“是我妈让你找我,孙野带你过来的么?”
“嗯!”唐憇憇咧着笑冲他点头。
“……”他微默,“谁都和你说什么了?”
“谁都没和我说什么。”唐憇憇低头把玩着他的手掌,“不过,封信,我都知道了。”
封信错愕地抬眸看她。
“你……都知道什么了?”
“什么都知道了呀,我无所不能!”唐憇憇故意很轻松的模样,“知道你想读医科,可是你爸爸让你读商科,知道你们两个吵架了,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还有……”
她默了默,仔细思考了一下,才决定说,“你奶奶。”
“……”
……
封信这些年来一直有一个遗憾和秘密,鲜少有人知道,也不曾对别人提过,便是有关他的奶奶。
封震岳和林岚工作繁忙,尤其是在封信刚出生的那几年。封氏夫妇创业艰难,无暇顾及还在襁褓的封信,所以几乎从断奶开始,封信,便一直是由他奶奶来照料。
在封信的印象里,六岁之前,他几乎是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的。
林岚至今还时常感慨提起,当初他懂事起见到他们夫妇俩的第一面,说的是,“叔叔阿姨你们好。”
让林岚记忆犹新,如鲠在喉。
封信的爷爷走得早,封信与奶奶生活在一处,爷孙俩可以算作是相依为命。
他和奶奶关系深厚。也因为老人带着一个孩子,势单力薄,时常受人白眼,所以也造就了封信从小便沉默寡言、坚韧独立的性格。
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有些辛苦,但是对封信而言,却是简单而温暖的。
而这样的日子,也终止于封信七岁的那年。
封信记得那一天是自己七岁生日刚过的第三天,封震岳林岚夫妇开着新买的汽车到达清市封奶奶家所在的那个小镇,声称要接走他。
他已经到了要上小学的年纪,而奶奶家小镇上的小学不足以带给他好的教育。他必须要去市里上学。
封信不想走,但奶奶和父母却坚持要他一定要去市里。封震岳为了不让他伤心,甚至提出了让封奶奶一同跟去市里,也好对封信有个照应。
可老人家却拒绝了,只说:
“我不走,我家在这儿,你爸也在这儿,我去城里做什么?哪儿也不去。”
“你们带信信走吧,逢年过节回来看看我就行。”
“信信聪明,是该在城里读好的学校,上好的大学,别被我耽误了。”
……
他哭过也闹过,想办法抗议过,可是最终拗不过父母的强硬,只能随父母到了清市。
在清市上学的那段日子,是格外孤寂的。
封震岳和林岚太忙,所以大多的时间,家中就只有他自己在家。
他时常会给奶奶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问她什么时候能来看她,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
那时候的奶奶总是说:“快了就快了。信信努力学习,等你什么时候考了第一名,奶奶就去城里看你。”
“奶奶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酥饼,你等着奶奶,乖啊。”
他信以为真,当时还十分惊喜地问:“真的?那我一定考第一!”
“好。”
他所不知道的却是,当时封奶奶早因为时常晕倒,在一次偶然间被邻居发现送去医院,被查出脑肿瘤,已是药石罔效的地步。
封奶奶病危的那一天,封信有一场数学竞赛。
她病危的消息是在封信上场前,医院通知到封震岳的。在当时如若封震岳立即叫停,他其实还完全有可能见到最后一面。
封震岳纠结了很久,最终选择隐瞒了一切。让林岚带着他去了数学竞赛,自己奔往医院签署了最后的病危通知。
那一次的竞赛,他不负众望,拿得了第一。
可是当他再见到奶奶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一具遗体和她留下的一段录音。
“信信,奶奶要走啦,奶奶等不到你的第一名了,不过奶奶知道,你一定能拿第一。”
“你也别怪你爸,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反正早晚都会是这样,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只能平添伤心。”
“你别哭,男子汉可不能轻易流眼泪的。”
“好好学习,听你爸妈话,将来一定要做个有用的人。加油啊。”
……
后来他时常怪封震岳,怪他为什么不告诉这件事,怪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接去清市。
可他也更加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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