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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请求不得不说是不合理的, 御前的人出了岔子,掉脑袋也是他们的事,八竿子也打不上明珠, 可若是明珠自己插这一脚, 有什么错处,只怕是要连坐,掉脑袋都是轻的。
扶桑心里也是不安,若是旁人也就算了,洗干净脖子等着就是了,偏偏是明珠,宫里头她的口碑最好,说她性子温驯柔旎, 也不像旁的宫女等闲给人甩脸子,这才让她觉得有一线生机。
天子一怒, 流血漂橹,明珠沉默地听着, 回过头对其余几个小宫女道:“你们就留在这,不要四处乱跑,我晚点回来。”
就这般得救了,扶桑满眼不可置信, 她猛地跪下, 连磕了几个头:“好姐姐, 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明珠侧身避过,然后去扶她:“我没有十足十把握, 你带我瞧瞧再说。”
她们的帐子都离得不远,里外里几分钟的路,明珠进了帐子,就看见司寝的四个小宫女都红着眼睛看着她。
明珠走上前,她们侧身让出一条路来,明珠一眼瞧见了那个铺在床上的冕服,玄青色的锦缎,上面金线绣的团龙鳞鬣峥嵘,十足十的摄人,在衣袍的左面下摆处,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了个口子。
明珠正反翻着看过,看向扶桑:“给我拿金线和蚕丝。”而后就坐在了床上,从针线奁里头拿出几根针线来。
扶桑给她递过来一个油灯明珠微微眯着眼睛,在衮袍的衣摆那里飞针走线,室内只能听见火烛爆燃的声音,旁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这般过了两个时辰,天彻底都黑透了,明珠停了针线,把衣袍展开,一条五爪金龙腾飞出云,目光凛冽,竟根本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四个人都愣住了,扶桑看着明珠,口中喃喃道:“莫不是遇上了菩萨?”几个人都红着眼睛,拉着明珠,叠声叫了好几遍好姐姐,眼睛红通通的,都是泫然欲泣的模样。
*
七月十五,中元节。
天边旋出一点微蓝的光,郑容接过扶桑手里的衮服,走进了最大的那顶营帐,她把衣服抖开,在衣服上头扫过一遍。天子衣物需要加着几百倍小心,要时刻摸着里头会不会藏一根针,一个刀片,她的手指比眼睛还要好用,郑容微微眯着眼,手指停在了衮袍左侧的衣摆上。
上头金龙出云,这龙的神韵,比衮服上的任何一处,都要逼真。她不动声色,又把衣服挂在了架子上,听着营帐里头的动静,她挥了挥手,示意宫女们给皇帝更衣。
以明珠的身份是不能入皇陵的,不过是远远地,在皇陵外头跪着等着。这不是什么清闲事,一连要跪上几个时辰。
明珠哪怕是跪着,眼睛也已经活泛着四处看,她也明白,来这一趟,十有八九是要无功而返的。只是心里上觉得,哪怕过来一趟,也觉得心里能宽慰几分。
他们这样戴罪的身份,只怕离得远远的,明珠心里也明白,这一次怕是又要无功而返了。就这般到了傍晚,前头的皇上和主子娘娘们轮番儿吃了点东西,可宫女们就要生生忍着挨饿了。
一直到了傍晚,明珠才刚碰了饭碗,还没吃两口,郑容就来了,她冷着脸:“明珠,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其余几个宫女都抬起头来,扶桑的手一瞬间攥紧了,她直愣愣地看着明珠,几乎把手里的碗打翻。
相比之下,反倒是明珠显得从容得多了,她放下碗,温吞着起身走到郑容面前,郑容的营帐离她们的都不算远,明珠走进她的帐子,正瞧见那个搭在架子上的天子衮服。
“这是你的手笔,是吗?”郑容淡淡地问。
“是。”明珠也没有隐瞒。
反倒是郑容因为她的坦诚愣了一下,她微微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明珠,这小女郎眉目平静,举手投足都是四平八稳的模样,好像心里没有半分畏惧似的。
“她们做事不利,是她们的错,如今你掺和进来,可是犯了欺君之罪,你好大的胆子。”
明珠跪在地上,轻轻垂着眼睫:“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若是当真能躲过了,也是救人一命。”
宫里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人,在郑容眼里,明珠的所作所为都是傻瓜的行径。为了旁人把自己搭进去。在掖庭里浸淫已久,人人都晓得该如何给自己谋得最大的好处,而后趋利避害。
她就这般静静地看了明珠很久,而后平静地一笑:“你这个宫女有意思,若你不是太后身边的人,我倒想让你去我的太礼监。”明珠和紫禁城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她干净也清澈,没有私欲也没有贪得无厌的嘴脸,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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