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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冷水里的祸

本以为小竹竿会忸怩地摇头。在刑酒印象中，自小被欺负的孩子如果有一张凶恶的脸，那便会一直凶恶下去，而若是长了一张温和的脸，则会一直温和下去。不论哪种，都只是自我保护的手段罢了。

刑酒是前者，而小竹竿明显属于后者。

但是刑酒猜错了，小竹竿居然点了头，并且点得很快，半点也不想隐藏自己一直被欺负的事实似的。

冷水幽凉，一晃一晃的灯光下，三道鲜红的手指印挂在小竹竿白皙的瓜子脸上，有几分可怖。

刑酒喟叹一声，双手抱脑仰着脸道：“你特地点了灯，该不会是故意要让我看见你脸上的伤，想要我为你出头吧？”

这类人，或许单纯，但绝不简单。

已先入为主地下了判断，一阵凉飕飕的风刮过，刑酒眉眼斜斜地睨向一侧，却见小竹竿正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然后才摇了摇头。

那双绛蓝色的眼眸因为夜色而变得格外深邃。

黄昏时，刑酒光留意小竹竿眉尾的刺青了，此时借着灯光才将他的五官细细地看了一遍。狭长的丹凤眼、清秀挺直的鼻子、小小的嘴、尖尖的下巴。

总而言之，生得十分漂亮。许是年龄小五官还没长开，单看这张脸，像极了女子。或是说，比女子美得多。

刑酒不甚喜欢这种不男不女的长相。模样俊秀的男子不少，像于逸舟那般便是人中龙凤，而小竹竿的模样却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或许，太邪气了。

然而，他好似生了一张嘴角天生会往上弯起的嘴。这不，又在冲刑酒笑了。湿漉漉的发微有些凌乱地覆在他的脸颊上，衬着那道狐尾刺青，笑得刑酒愣是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立时爬遍全身。

“是与不是，我都不会为你出头的，”刑酒仰脸靠回原位，继续方才的话题道，“你以为我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么？你想错了，我做事全凭心情。”

接下来则是如水一般的安静。

刑酒此人天生管不住嘴，虽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但是能够闭嘴的时刻少之又少。

“喂，我听打你的那小子说，你身上流了野兽的血。真的假的？”

跟哑巴对话最不方便的就是必须看他才行。

小竹竿摇头。

“嗯……那你的眼睛，为何与寻常人不同？”

水声哗哗响起，小竹竿伸出两只细长的胳膊，缓缓打起手语。水珠顺着他的手颗颗往下滑落，被暗淡的灯光一照，瞧得刑酒眼前花里胡哨的。

“行了行了，别比划了，我又看不懂。”

小竹竿把手重新埋入水中。

“瞧你这小体格，也不像个习武的料。我跟你说，你生这模样就是容易招人欺负，那么你平常被欺负了都怎么办的？”

小竹竿微笑。

“哦——”刑酒会意地点点头，“伸手不打笑脸人是吧？你还真信？这要是真的你就不会常常被打了。”

小竹竿仍在笑。

“小子，要不想被人欺负，除非你自己变强。否则，天不佑你，你怨不得天，人要欺你，你也怨不得人。懂么？”

小竹竿十分认真地点头。

在哑巴面前充当了一回强者，刑酒居然还厚颜无耻地乐了：“孺子可教也。”

这一回，小竹竿笑得连双眼也弯了。

“诶，你多大了？”

小竹竿再次伸出湿漉漉的手，先是展开十个手指头，然后又留下一个巴掌。

刑酒道：“哦，十五。”

隔了一会儿，又问：“你是被收养的孤儿？”

点头。

“打小就住在这里？”

摇头。

“你是个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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