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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又见凉

冬至时节，迭幽谷好似一块被霜雪冻结了的琥珀。遍地可见的红离凋零，花瓣腐烂，满目猩红。

过年对于迭幽谷中的女子来说，却比寻常更要肃穆十二分。因为艳姬极不喜欢过年的那种热闹气氛，据说是怕触景伤情，所以女弟子们也不敢表现出丝毫欢欣。好好的大年夜，一张张花朵般的脸蛋愣是绷得跟要给人送终似的。

过往五年，每回过年刑酒都要离开迭幽谷。就算在大年夜的冷街上转悠，也比待在谷里强装一张僵尸脸好。

今年也不例外。

马蹄踏雪而行，白茫茫的世界似乎只剩下了那么几个形单影只的人。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只有无家可归、或是迫不得已的人才会在荒郊野外瞎转悠吧。刑酒边想边笑，突闻身后有人正在叫唤自己的名字。

回头一看，火红的披风在这漫天雪白中像是一抹云霞。林奉音人也急马也急。刑酒问她追来要做啥。她说出来看人过年。

“我知道你前几年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在外面游荡，就跟个孤魂野鬼似的。”林奉音骑在马背上眺望远方，说到。

刑酒道：“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儿？什么叫孤魂野鬼，老子还没死呢！”

林奉音却像没听见似地道：“打算去哪儿？从这往南走是烟荒城，往北是丰加。”

“往哪儿都一样，反正都是孤魂野鬼，”刑酒有些心不在焉，又忽然想起点儿什么事来，“去烟荒城吧，搞不好我还能碰见认识的人，跟人家蹭个年。”

多年以后，刑酒看着自己在风中飘扬的花发，还是会想起这一年的雪地和马蹄声。他何曾想过自己这张嘴居然说啥啥就灵。更没想到的是，灵了这一回，就彻底改变了他自以为正常的性向。

宽阔的街道两旁有一些出门铲雪的百姓，行人多数把手缩进袖子里，女子们会在袖里捧个暖手炉，鼻尖冻得红红的，更显得肌肤白皙。

刑酒和林奉音穿着劲装。林奉音常年披着一件红色披风，如今换成了红色的斗篷，宽大的帽檐盖住了半张脸，雪白的羽毛在走动时一晃一晃的。

林奉音拉拉刑酒的胳膊，指着街道对面的赌场道：“走，去赌两把？”

刑酒嫌弃地瘪瘪嘴，“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是赌徒。”

“你别忘了咱俩就是在赌场里认识的，你说你赌都赌了还装什么清高？再说赌徒有什么不好？你倒是说来听听！”

刑酒笑得特别贱，“没没没，自然没什么不好的。林赌侠又阔气赌术又高，等将来嫁了人，可以指着赌博吃饭过日子了。”

林奉音也笑得特别阴险，“怎么，指着我嫁人？嫁谁？难不成嫁给你么？”

刑酒笑得更贱了，“哎哟，林赌侠可真是抬举在下了，在下……喂！前面那个！等等！”

林奉音满脸疑惑地看着刑酒话没说完，就火急火燎地朝前冲过去了。

刑酒如今练就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轻功，在人海中穿梭如同行云流水，且速度极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捉住了眼前这个一身黄衣的男子。

“真的是你！”刑酒喜出望外地大呼。

黄衣男子眯起一双眸光灿灿的杏眼，反复打量刑酒之后便笑开了，“刑酒？”

“嗯嗯嗯！”刑酒点头点得脑袋瓜都快掉了，“彻儿！彻儿你还记得我！”

“哈！”桑彻捏着合拢的折扇敲了敲刑酒的肩膀，“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这个死皮赖脸求着别人叫你‘刑大哥’的人啊。”

一别五年，桑彻已不是当初那个毛毛躁躁的少年了。瞧他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气质，不愧是千机馆的少馆主。不变的是，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穿一身鲜黄。

刑酒一把勾过桑彻的肩膀，笑道：“那么彻儿再叫一声‘刑大哥’听听。”

桑彻低吟一声，笑得翩雅风流，无比配合地道：“刑大哥。”

刑酒眼中立即精光闪烁，“好，好好，彻儿弟弟。”

他发觉桑彻的个头没怎么长，好似还是当年搂着的那种感觉。林奉音站在一旁望望二人，刑酒主动介绍道：“这是我妹子，林奉音林姑娘。”

桑彻立刻朝林奉音拱手，态度中显露出一种对女子特有的温文尔雅。

刑酒又向林奉音介绍了桑彻，介绍词是“好兄弟”。

其实刑酒跟桑彻并没有多少交情。刑酒的朋友少之又少，过去在行云派，那些弟子看不起跟个打杂的交朋友。后来在迭幽谷，像林奉音这种豪爽的女子并不多，像明珠那样率真可爱的也很少。所以，他会记得每一个被他当做朋友的人。

三人走了一段路，桑彻说年关已至，自己是出来给千机馆采办年货的。刑酒说你个少馆主还用得着亲自做这种事？桑彻回答说常年待在馆中无聊得慌，不如出来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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