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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穷途末路
春暖花开，万木葱茏，北雁南飞……
转眼又是滴水成冰的严冬。
开源县位于西南方盆地，是个民风淳朴的小县城。当初付无涯屡屡辞官不成，后因种种缘由被贬为开源县县令，四十一岁“病逝”在此地。而今，他的老宅变成了刑酒和于逸舟的根据地。
这一年来，刑酒试过盘田种地，原以为这种体力活不在话下的他，在遭受了虫荒、干旱之后，只得默默丢掉锄头。后来，他上酒楼里当伙计，却因跟客人发生争执而被赶了出来。再后来，他拿着仅剩的一点积蓄，找了个搭档干起了倒卖牛羊的生意，怎料出师不利，遇人不淑，银子全让那所谓的搭档卷跑了不说，供货官人们还三番两次地要债要上家门。
刑酒被现实的窘境逼得焦头烂额，头一回觉得人生在世，竟这般不易。
年少时，他在行云派虽受人欺凌，可好歹三餐的温饱不成问题。后来，他辗转去到迭幽谷，由于艳姬跟付无涯有私交，故而对他格外关照，是以他那一日日过得可是大爷的日子。再往后，他虽无门派依傍，却有于逸舟这个大金主供着他，成日吃香喝辣，根本不用操心柴米油盐，生活过得不知有多滋润。
而今……
他必须跟着于逸舟隐姓埋名，且必须照顾好他。
如此，他空有一身武艺，却不能去投靠任何门派，只能跟寻常百姓一样，为了生存而奔走劳碌。
这一日，刑酒背着个木箱子去到县城的客栈里，四下观望一番，立刻锁定了一桌目标。那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个个有佩剑，应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刑酒走上前，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几位爷一看就是江湖侠客，在下这里有新出炉的兵器谱前十名人物传记，价格公道，要不要来一本？”
其中一五官俊郎的男子道：“你倒是说说看，兵器谱上榜的兵器都有哪些？只要你能说出五个以上，我便买你的东西。”
刑酒清了清嗓道：“这排名第十的，是绝影百花宫箫若寒的玲珑水月枪，排名第七的是青阳教丹心圣手的破梦锏，排名第五的是青阳教右护法的烈焰铁手，排名第四的是千机馆馆主的银蛇鞭，排名第三的是行云派掌门的嗜空剑，排名第二的是天炎门门主的虚与杖，至于这第一嘛，不就是飞鸟观观主的藏影拂尘么？”
“说得不错，那你且说说看，当今世上最厉害的武器是谁家的？”
刑酒耐着性子道：“最厉害的，可不就是莫望公的藏影拂尘么？”
“非也，”男子摇摇食指，“你可知，无形胜有形，世间最厉害的武器，是蓝絮教主的双手。他可以将万物当做兵器，杀人于无影无形之间，那才是真正的出神入化。”
“哦，”任此人说得绘声绘色，刑酒却不为所动，只一味地笑着，“在下都已经说出五个以上了，大侠就赏个脸，买两本吧，”他卸下背后沉重的箱子，从里头拿出两本蓝皮书放到对面桌上，“谋生不易啊，今儿个在下跑断了腿，也没遇着其他像大侠这般侠骨天成，知时事，晓武林的人。”
回去的路上，刑酒买了灌汤包，小心地揣在怀里，心道今日收成不错，两本书卖了二十个铜板，够花好几天的了。
他哼着小曲儿，踏着荒芜的乡间小路回到了付无涯的老宅。
“师兄！我回来啦！看我买了什么好吃的！”刑酒吆喝着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于逸舟佝偻着背，跪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画面。
天寒地冻，他的双手泡在冰冷的水盆中，由于腰伤，他只得跪着，跪着能比蹲着减轻些压力。
刑酒立刻冲上去，慌乱地拽起他，责怪道：“师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些事等我回来再做！这么冷的天，你的腰上和手上还有伤，而且你的膝盖有旧疾，怎么能洗衣服呢？！”
于逸舟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被泡得发皱的十指还在不断往下滴水，他的气色很不好，整个人却是淡而温和，“没关系，衣服脏了，总要洗的。”
刑酒鼻子一酸，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我不许你做这些，衣服脏了我来洗，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好好养伤的，你说话不算数！”
于逸舟浅浅一笑，“好，我不洗就是。小酒，我煮了粥，我去给你热一热。”
刑酒松开双臂，抓着于逸舟的两只手腕，用自己的衣服将他湿漉漉的手擦干，牵着他走进屋里，“师兄，我今天出去赚了不少呢，我买了灌汤包，咱俩一起吃。”
他将背后的箱子卸下来搁到地上，把于逸舟按在凳子上坐好，自己转去灶台那边生火。他摘开锅盖一看，发觉今天的粥比平常稀很多，又摘开米缸盖子一看，原来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连一粒米也不剩了。
二十个铜板得先去买米，他大体算了算，余下的大概还能买一斤肉。于逸舟身上到处是伤，总吃大米粥配咸菜可不行。
灶台上的粥已经热了。
他端了一小碟咸菜，又把两个灌汤包放在盘子里，面带笑容地走去饭桌。
饭桌上，于逸舟把两个灌汤包留给刑酒，自己只喝了一小碗清粥。刑酒默默地吃了，他知道于逸舟现如今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样的小事，所以他必须接受。日子过到这般田地，他不能再让于逸舟内心挫败得，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那样的打击，对于逸舟而言才是最深的。
饭后，刑酒跪在床上，弓着身子检查于逸舟的膝盖，以及他的腰上和左臂上的伤。他必须在天黑之前检查完，因为他们没有多余的钱买蜡烛了。
于逸舟的膝盖早已肿得完全变形，摸上去硬邦邦的一大块，像是石头裹在皮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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