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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清在三十五岁这年的尾巴, 才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母亲, 当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害怕孤独时, 一切还不算太晚。
起初她给女儿打电话,十次有九次被挂断, 微信上无论发什么,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 直到跨年夜那天, 女儿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
“妈妈。”
孩子一开口,又软又脆的萝莉音,舒清听着整颗心都苏了, 顾不得还在机组车上,身边都是同事,她的声音一瞬温柔:“瑶瑶, 怎么了?”
小公举闷闷道:“我想去你那住。”
“好啊。”舒清忙不迭答应,笑弯了眼, “妈妈刚下班, 一会儿去接你。”
“几点呀。”
舒清看了看手表说:“九点钟,可以吗?”
“不行不行,现在就来, 等下外婆要回来了……”小公举声音突然哽咽, 好像带着哭腔。
舒清哪里经得起她这样撒娇,心顿时就化了,连声哄道:“好好好,别哭啊宝贝, 妈妈让小汪叔叔去接你。”
“嗯……”
挂掉电话,机组车内死一般寂静。
副驾驶、乘务长、二号、三号、四号、安全员……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舒清身上,仿佛窥探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原来舒机长这么温柔的!
副驾小哥快哭了,原本以为今天跟美女机长合作会非常愉快,谁知从第一段上飞机开始,驾驶舱里就冷得跟冰窖似的,他想套近乎,舒清不理他,落地讲评的时候倒把他批了个毛都不剩,难受。
舒清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打了个电话给司机小汪,然后看到了林宜诺发的消息。
护舒宝:【落地了吗】
时间是二十分钟前。
她情不自禁笑了,回复:【车上,快到公司了】
这一笑,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嘘声。
她抬起头,同事们各自看窗外的看窗外,玩手机的玩手机,看起来都很正常。
机组车送到公司门口,大家各回各住处,舒清交完资料后坐上了自己的车,十五分钟的路程,离家越近她越有种奇怪的感觉。
小徒弟不太对劲。
平时问她落没落,都会带一张表情包,每隔五分钟撒次娇,今天却只有一句干瘪瘪的话。
回到家,舒清忐忑不安地打开门。
没有预想中充满生活气息的灯光,客厅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舒清心头一紧,愣在门口好久,才想起来要开灯。
她按下开关,灯一亮,茶几上那束半人高的玫瑰花映入眼帘,浓郁如血的颜色,鲜艳而刺目,像是黑夜中生长出来的血色精灵,与周围格格不入,散发出一丝诡异气息。
谁的花?
小徒弟呢?这时候应该在家才对。
舒清换了拖鞋,走近那束玫瑰,发现中间夹着一个粉色信封,上面写着几个字。
【致舒清。】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封什么样的信,甚至能猜到是谁写的,花是谁准备的。
她看与不看都没得选了。
焦虑涌上心头,她似乎在被逼着做什么事,而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各个角落盯着她,强迫她,一定要拆开看看。
她很慌,心脏怦怦猛跳,颤抖着手拿起信封,拆开,捏着里面雪白的信纸展开,一行行娟秀的字迹落进眼底。
时间像放慢了八倍,每一秒走过都会在她心上刻一道重重的痕迹,直到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她的侥幸破碎了。
是林宜诺的情书,是小徒弟的表白,她再也不能以朋友之名欺骗自己享受那份安心,她必须直面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像是做了一场梦,此刻醒来,唏嘘,却难以接受。
突然她被人从背后抱住,耳畔传来一声含糊不清的鼻音:“师父。”
舒清吓得浑身一抖,挣扎着要推开她。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林宜诺只用一句话让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舒清闭上了眼,任由她抱着。
好乖,乖得让人心疼。
林宜诺嗅着舒清身上冷风的味道,用自己的热量温暖她,给予她无处不在的安全感,而后用轻快的语气叙述着往事。
六年前那场事故,清醒时的每个细节她都记得。
雷电劈裂天空的光芒,哭声起伏的客舱,电路烧焦的味道,急速下坠的失重感,她的恐惧与绝望。
白色的制服,金色的肩章,温柔而镇定的声音,柔软安心的怀抱,她的幸运与希望。
故事很短,语速再慢也讲完了。
林宜诺紧紧抱着舒清,唇瓣小心地擦过她耳廓,低声呢喃:“舒清啊,我这条命是你的了,你不要也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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