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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融糖
夜色微浓。远处灯火也逐渐朦胧成诗。浅浅的月光从落地窗边爬进室内，最终覆在顾知光裸的脚踝上。
林河终于把手落在了顾知的头顶，柔和的，珍重的。他抱紧了怀中的人，试图去填补这些莫名其妙错过的岁月。
顾知在林河的怀里呆了很久，渐渐平复了心情。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林河一眼，说：“林河你真是大笨蛋，大傻瓜。”
林河却没有像年少时那样嬉笑着反击她，而是那样温柔虔诚地拨过她耳边碎发。漂亮的指尖触碰到发上月光，他点了点头，说：“嗯。”
顾知明显感觉到林河瘦了不少，本来就很清瘦的人儿如今骨头硌的人疼。她咬唇，皱着眉威胁道：“你以前不是说怎么都不会放手的吗？以后还敢突然离开，你就死定了，林河。我不会放过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记住没有？”
你记住没有？不是听到没有，而是记住没有？像记住我所有的好恶，记住我的嬉笑嗔痴的每一张面孔，记住我的所有话语那样记住：我不会离开你。
林河注视着微微仰头的顾知，仿佛望着绝世的珍宝。她总是能让自己觉得人生美好；无论曾在怎样的泥潭，她出现的时候就会有光照出一条荆棘丛中通往天堂的路。或者说，她就是天堂，无时无刻不在向他伸出救赎的手。
又是这么久没有见面。虽然林河总是会偷偷地去看一看顾知，或者孟子嘉或宋漫会大发慈悲一边骂着他一边发来顾知的近况，但是这和亲手抱住顾知，是不一样的。
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好长，摸起来的手感那样的让人心折。眉眼的清秀沉淀成温婉的气质，却在望向他的时候变得那样的灵动，宛如多年前的初见的一瞥。
顾知叹了口气，埋在了林河的颈边。“邹阿姨已经都告诉我了。你在美帝的事情。”
林河身体微不可见的紧绷，顾知在林河怀里抱得更紧。“林河，我虽然怪你，但是这不是你的错。”
当年林河只身在外求学，虽有人照应，但毕竟是在国外。某位同学让林河帮忙带东西，谁知道突击检查，其中竟然有大麻。林河陷入麻烦之中，而更让他感到可怖的是，他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时间食用了掺杂大麻的食物。
曾经友善的面容变得扭曲，怪声笑着，大声吆喝着让他加入他们一起坦荡地堕落；曾经殷切希望的面孔换上的失望的眼神，让他堕入噩梦。
戒瘾的那段痛苦灰暗的日子，他常常颓废狼狈脱力地趴在地上，背上湿透。他只能抬一抬眼皮，看到邹织锦漂亮的高跟鞋，听见她说：“顾知为了你到了S市，你觉得她要是看到你半死不活的样子，会怎么想？”
于是他便挣扎着坐起，扶着墙站起来，走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冰凉的水冲脸，抬头透过朦胧的眼帘看着狼狈憔悴的苍白的脸。
回到S市跟顾知在一起的日子真的美的像是梦境。他闭口不谈，因为他害怕邹织锦曾问过的这个问题的答案。顾知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已经肮脏？
那个一脸骄傲蛮横的小公子跑过来盯着他，说曾经在报纸上见过他。那起曾在当地华人圈引起小范围轰动的被迫吸食大麻案。即使犯人自首，仍然很多人背后议论：有钱人情趣多多，谁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吸，最后花钱找人来洗白？
林河知道，这跟平时倚在麻将馆桌边，跟五大三粗挂着金链子的肥仔对着抽烟不一样，跟和一帮子愣头热血青年拉帮结派打架打得难舍难分不一样。这背后沾染着世界上最黑暗的血液，不是简简单单的“叛逆少年”四字就可以在日后的岁月里被原谅和抹除的。
更何况在这背后，免疫能力下降、抑郁心理，甚至以后不会有小孩儿，这些潜在的危险，都让他害怕。更何况，顾知是想要当一个老师啊，教书育人的老师啊。如果站在她身边的他有着这样的历史，如果被别人发现，他们会怎么对待顾知？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他选择了把顾知推开。
邹阿姨帮他，劝他，他只是闷头工作，直到把自己的身体都弄垮。今年初，孟子嘉给他打电话，既有嘲讽，又有心痛，语音复杂地说：“你安排了这么多人，就是希望她能早点安顿下来。好了，她现在跟温越在一起了，你开心吗？”
他只听见自己说：“开心。”孟子嘉在电话那头轻叹，他挂了电话，窝在沙发上把自己蜷缩起来。
温越也会微微恼怒：既然决定放手，为什么总是要打电话来询问顾知的近况？他到底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林河愣住，沉默后说了抱歉，便再也没有打过电话。
是啊。你不是一直希望有一个跟她一样温柔、和善、聪明的人和她相配，让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度过幸福的余生吗？何必再打扰。
他麻木地工作，不断证明自己。终于，身边的人都已经渐渐认可了他。他像个冷冰冰的机器，在胃出血后，发出了即将报废的警告。
邹阿姨身体不容乐观，已经不能护着他了。他只能不停地往前，往前，往前。直到邹织锦把他喊道病床前，对他说：“孩子，如果累了，就回家吧。是阿姨错了。快乐比一切都重要，不是吗？”
林河说：“我们第一次看烟花的时候，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却没有听见。我问你，‘我可以喜欢你吗’，你说：‘当然可以。’现在……还算数吗？”
顾知窝在沙发里，磨了磨热牛奶的杯沿。那时候曾经如惊涛骇浪纠结于心的事情，现在都可以云淡风轻地诉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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