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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这个诡异消息的传递, 京城的气氛更加躁动难耐。便如这酷热的天气,炙热的阳光无处不在, 烤得人心急又心焦。
《神龙记事》这本书, 在短暂的急速升温之后,又迅速从众人的眼中消失了,朝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缔了这本书的发行。
剩下的《草斋明录》倒是还在发售之中, 但也并没有加印。
不过手抄本倒是在如今的士子, 还有贵族圈子当中流行起来。
“这位陈老爷子, 果然是及有才华的一个人。”凡是看过这本书的, 都不得不承认, 比当世大儒也不差什么了。
这样就越发让人感觉, 这位老爷子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物。
这个时代不是现代社会, 足不出户就可以看遍天下。
文章能传达一个人的很多信息, 陈老爷子的文中,所提到的诸多事物,都必须是经历过顶级富贵的人才能写就的。还有文笔华美中流露的忧虑伤感, 以及对世事无常的哲学深思。看完这本书的人,都会感觉,这应该是一位历经世事沉浮,并且足迹行遍天下的大儒所著作的,而且家境必是顶级的豪门世家。
京城之内,无人胆敢明面上议论,但是私底下的消息,已经传得沸反盈天了。
一片躁动之中,
京城北部,山水环绕,避暑山庄的气候依然清爽宜人。
在行宫北边的一个凉亭里,东面水波缭绕,西侧花木繁盛,凉风习习而过,将盛夏的燥热一扫而空。
霍太后正坐在内中,翻看着手里的奏报,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像是志得意满,又像是幸灾乐祸。
记忆中,她还留着那个女子的印象,确实是绝顶的容貌,温柔的性情,难怪一入宫就盛宠无双。出身小吏之家,却一路晋封到二品的妃位。实际上景耀帝的一生,虽然宠妃也有七八个,但是在宠爱程度上,能与陈妃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当年的郭贵妃了。
甚至之后多年,景耀帝对秦诺兄妹两人不闻不问,明面上是人去茶冷,抛之脑后了,在霍太后看来,未尝没有迁怒这对兄妹的意思,毕竟陈妃是难产身亡的。
不过如今再追忆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自己所需要关注的,还是将来的权柄,当然,还有现在的局面。
比如站在面前的这个人。
霍太后摇着手中的团扇,笑道:“堂堂南陈的间谍头目,传说中的瑶光,原来是藏头遮面的小贼啊。”
站在太后对面的是一个高挑的男子,他一身黑衣,头脸都带着面具,肌肤遮蔽地一丝不露。凉风吹过亭子,撩起他柔软的发丝,乌黑的色泽让霍太后肯定,对方应该年纪不大,至少没有到华发早生的地步。
“多谢太后娘娘夸奖,干我们这一行的,可不就是得藏头遮脸。”对霍太后的冷嘲热讽,男子笑着应下,声音沙哑中带着三分尖细。
“你倒是有胆量过来,你不怕哀家鸟尽弓藏,将你诛杀在此。”
“既然太后召见,小人岂敢不来?”瑶光恭恭敬敬地回道,“况且太后胆量也很大,手无缚鸡之力,却敢单独面见小人这样的亡命之徒。”
太后低笑起来,团扇遮蔽了嘴角,露出妩媚的眉眼。
“难不成你还想着将哀家在此地杀灭不成?”
“太后说笑了,你我合作愉快,怎么可能大动干戈呢?双方合作,信义为重,小人是不喜欢做过河拆桥的事儿的。”瑶光笑着道。
能够这么快锁定陈妃的身世,将泓义太子曲折的经历从湮没几十年的故纸堆里翻出来,当然是南陈的功劳。
实际上在泓义太子逃离建邺之后,登基称帝的永王一直没有放弃对这个弟弟的追索,然而,直到他驾崩之前,才终于找到线索。得知他隐居在北地呈州。
多年已过,故人零落。眼看着泓义太子早没了复国登基的念头,而且年纪大了,永王想起神龙帝的抚养之恩,对当年的谋反篡位虽然不后悔,却也满心遗憾。
对这个弟弟,眼见他生活美满幸福,便没有再打扰。
直到世事变幻莫测,陈妃入宫,而秦诺竟然风云突变,登基称帝。这件陈年旧事被陈玹翻出,送到了北地,成为了启动南陈残党势力与霍太后合作的契机。
“哀家只是好奇,毕竟双方合作了些时候了,总觉得没见过面,好生奇怪。”
“是太后看得起小人。”瑶光躬身道。
“哀家是很看得起你。”太后笑着,“早就听闻,南陈的瑶光神出鬼没,武功更是天下无双,我虽是个不懂武艺的女子,但也想见识见识究竟是怎样的风华。”
这番话说着,笑意盈盈,但内中的杀意却不言而喻。
“太后说笑了。”瑶光冷静地回道,“既然有胆量来面见太后,自然就有脱身的把握。”
“什么脱身的把握?”
不等太后开口,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旋即一个身影从花园尽头踏过回廊,转眼之间,就到了凉亭之上。
崔骞盯着对面的男子,一双丹凤美眸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
瞬间,黑衣人竟然有种被冰水淋透的错觉。
他身形不动,回以冷澈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宛如流光,交错而过。
霍太后摇了摇扇子,笑着化解了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
“何必火气这么大。双方合作愉快,便继续合作下去也无妨的。”
瑶光退让了一步,躬身行礼道:“太后说的是,之前若非太后赐下了开天弩的机关图纸,我等也不可能在战场上反败为胜,如此大恩大德,肝脑涂地也难报答。”
霍太后笑容一窒,没想到瑶光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此事。
这件事崔骞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身形一颤,转头目视太后。
而霍太后已经笑着转了话题:“彼此合作,两相受益,也不必记什么恩德。”
“只是听说,南陈有安排使节团上京的意思,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我们的主君,其实野心也不大,天下本就两分而治,已经延绵数百年,再继续下去,方是天下正统。”
“哦,这么说来南陈是想着收复故地,再度称雄了?”
“密州往东,原本就被贵国占据,可以依然留着。然后,两家握手言和,不谈刀兵。”瑶光淡然交待着己方的底线。
“我一个深宅妇人,确实不爱这些打打杀杀的勾当,只是不谈刀兵,这话不是我一个闲居避暑山庄的女子能置喙的。”霍太后怅然说着。
瑶光低笑了两声:“太后何必着急,使节团也不过刚刚出发,抵达京城至少也得下个月了,到时候,想必就是与太后您谈判的时候了。”
……
凉风簌簌而过,吹拂着树上的花瓣,偶尔有落到水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这样岁月静好的时刻,亭中三人却在谈着大煞风景的话题。
简单将事情交代完毕,瑶光躬身行礼,准备离开。
他身影快得出奇,仿佛一个影子,飞速掠过长廊,消失在远方。
崔骞上前一步,太后却也跟着上前一步,挡在了回廊的入口上。
崔骞手腕握紧,又逐渐松开,最终蹙眉望着这个南陈的细作头目消失在视线尽头。
半响之后,他转过头,眉眼间闪过一丝凉意:“我之前还一直忘记问了,娘娘是怎么联系上这个瑶光的,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连宫中也能畅行无阻吗?”
太后神秘地笑了笑,“半年之前的事儿了。”她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说起来,她也非常意外,想不到南陈的手伸的这么远,远在慈宁宫内,也能与她联系上。
那一天晚上,她用过晚膳,如往昔一般去了花房。
霍太后有这个习惯,晚膳之后去温室花房里散步一番,顺便挑选一些插瓶的鲜花。
闲居在慈宁宫中,除了政局,插花是她从少女时候就开始保留的爱好了。
虽然时值隆冬,但宫中的暖室建的极为宽敞,而且按照不同的水分和温度,分成了不同的房舍,在这里,春夏秋冬,一天四季的花朵都在绽放。
霍太后如往常般漫步在花丛中,然后被一支开得极好的粉色牡丹吸引了注意力。她昨日刚刚插好的花瓶,尚缺中央的主花。这朵牡丹开得恰到好处,正是最适合的装点。
然而在她凑近了花朵,却发现,重重叠叠的花瓣簇拥中,露出一小截素白的纸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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