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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再快乐都只是一个梦。不管梦境多么美好安宁,你终将从梦里醒来,面对真实的人生。这个真实的世界很艰难、很残酷,我希望我能陪着你面对,但我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能不能活下来。如果你醒来时,我已经死了,不要责怪自己。不管你做了什么,都只是因为你在做梦,没有人能控制梦里发生的事。”
骆寻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不受控制地一颗颗坠落。
叶玠探过身,轻擦去她的眼泪:“我希望你记住,我从没有责怪过你,是我没控制好事情的发展,是我没有办法等到你醒来,是我没有遵守诺言和你一起去完成我们的计划。但是,我们一起住过的屋子,一起种的树都在,它们一直在等你回家,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要勇敢地继续走下去,一定要过得比我在时更好,因为你还要替我好好地活着。”
骆寻猛地侧头,避开了他的手,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殷南昭没有打算杀你。”
叶玠淡然地笑:“如果不用我的生命去祭奠南昭号和百里苍,奥丁联邦民众的熊熊怒火根本无法平息,殷南昭自身难保。”
“祭奠什么?南昭号怎么了?”
叶玠愣了一愣,才想到太空母舰上信息屏蔽。只要殷南昭不主动说,骆寻根本没有机会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殷南昭没有告诉你他如何抓住我的吗?他下令南昭号撞击英仙号。两艘星际太空母舰的相撞不亚于两颗行星的相撞,几乎所有战舰毁灭,全部战机化为灰烬,整个公主星生灵涂炭。”
骆寻满面震惊,喃喃说:“南昭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叶玠嘲讽:“他当然有这么做的理由了,因为他是个疯子!你真的知道你爱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吗?”
“我知道!他如果不是疯子,早就杀了我了,哪里有胆子和我在一起?”
叶玠眼里闪过痛楚,微笑着站起来,抬手送客:“现在整个星际已经大乱,北晨号大概是唯一的净土,享受最后的平静吧!”
骆寻急忙说:“封林的孩子……”
叶玠说:“孩子在你的秘密实验室里,只要你恢复记忆,就能找到她。她的发育状态很畸形,就算现在给了你,你也没有能力帮她。”
“如果我永远想不起来失去的记忆呢?”
叶玠眼里满是哀伤,却温柔地笑了:“那样也挺好,做一辈子的美梦。”
他转过身,面朝墙壁站立,表示谈话结束,他不会再开口。
骆寻呆呆站了一瞬,茫然地朝着外面走去。
Chapter 4---4
骆寻没精打采地走出舱房,看到殷南昭站在走廊尽头,背靠着透明的观察窗,安静地看着她。
骆寻觉得他的目光有点怪异,困惑地叫:“南昭?”
殷南昭微笑着张开双臂。
骆寻放下了心中的疑惑,冲到他怀里,脸埋在他肩头,闷闷地说:“叶玠不肯把封林的孩子给我。”
殷南昭说:“只要孩子安全就好,别的事慢慢再想办法。”
“嗯。”骆寻打起精神,端详着他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在一起后,一直东奔西跑,却都是被事情牵着走,还没有一起出去度过假。”
骆寻感慨:“是啊!和千旭做朋友时还可以经常出去玩玩,和你在一起后日子过得简直像打仗……呃、现在的确是在打仗,可以前没打仗的时候也像打仗。”
殷南昭睨着骆寻,似笑非笑地问:“你这是在嫌弃我吗?公然表示更喜欢千旭?”
“不行吗?”骆寻仰着下巴,故意挑衅。
殷南昭眼中掠过痛楚,微笑着说:“我也很希望我只是千旭。”
骆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急忙攀着殷南昭的肩,讨好地说:“我爱千旭,更爱创造了千旭的那个坏蛋。”
殷南昭瞅着她,半开玩笑地说:“那个坏蛋毁掉了两艘星际太空母舰,害死了很多士兵。”
骆寻知道他听到了她和叶玠的对话,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静下心仔细想了一会儿。
“有两头猛兽非常仇恨对方,都想杀死对方,它们打架时,还会波及到周围,造成巨大的伤害。这时候劝架、调解根本没有用,因为两头猛兽都已经失去理智。让它们不停地打下去,只会越来越疯狂,不如快刀斩乱麻,把它们的利爪剁掉。不管它们再痛恨对方,也打不了架了。狠是狠点,但有效,也许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而且……”
“而且?”殷南昭目光如水地看着骆寻。
骆寻冲他笑笑,眉眼弯弯:“而且那艘星际太空母舰的名字叫‘南昭号’!殷南昭连整天蹲实验室的女朋友都不放过,不停地训练着她太空逃生,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些真上战场的士兵呢?我相信,太空母舰是毁了,战舰也是毁了,但士兵的死亡人数一定没有想象中严重。”
殷南昭突然弯身,隔着骆寻的衣服,在骆寻心口轻轻印下一吻。
动作虔诚,简直像是在叩谢膜拜。
骆寻呼吸一窒。
明明隔着衣服,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却好像有万千情丝、细细密密地落在心上,牵扯着她的心因他悲、因他喜,为他笑、为他哭。
殷南昭搂住她的肩膀,看向窗外的星空。
“自从离开罗萨星,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正好能忙里偷闲几天,我想带你去罗萨星看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
骆寻也很想知道殷南昭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地方渡过了他人生中最初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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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英仙号和南昭号的爆炸,整个G2299星域都是太空母舰、战舰和战机残骸,形成了大面积的“人造陨石群”,本来安全的星域变得很危险,失去了原本的战略和经济价值。
龙血号太空母舰失去了指挥官,无力再牵制北晨号,为了保存实力,索性从G2299星域撤退,返回兵团驻守的星域。
其它星国的战舰也纷纷撤退。
殷南昭没有乘胜追击,下令北晨号也撤离,返回奥丁联邦所在的星域。
殷南昭把星际太空母舰的指挥权暂时交给了哥舒谭将军,他则利用北晨号飞回奥丁联邦的这几天时间,秘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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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寻跟着殷南昭到达罗萨星后,才明白了叶玠说的“星际大乱”是什么意思。
自从奥丁联邦建国后,阿尔帝国的国力有所衰落,尤其英仙穆恒登基后,更是趋于保守封闭,但它一直是星际人类联盟的领袖,很多星国都以它马首是瞻。
英仙号星际太空母舰炸毁,皇帝英仙叶玠被俘,不但重创了阿尔帝国,帝国内部纷争迭起,也让其它星国陷入了政权斗争的混乱中。
短时间内,人类没有能力再组织大规模的进攻去剿灭奥丁联邦。
但是,民众对异种的憎恶不但没有减退,反而有所增长。任何执政者想要获得民心,都必须态度强硬地对待异种。
星际间到处都有小规模的战争,局部冲突越发激烈,整个星际都陷入了混战中,连罗萨星这样一颗以农产品出口为主的农业星都不能幸免。
人类组织起军队,号召大家驱逐异种、保卫家园。
有的异种不堪凌/辱、被迫离开,有的异种却不甘愿放弃世代生活的家园。明明是他们和其他人类一起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凭什么这就是人类的家园了?他们也组织起军队,反抗被驱逐,捍卫自己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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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南昭带着骆寻找到他小时候生活的孤儿院时,发现整个孤儿院一片狼藉、只剩断壁残垣。
因为人类和异种的战争,这里的异种基因孩子受到的歧视欺压更加厉害,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保护自己,和普通基因的孩子频频爆发冲突。
阿尔帝国战败的消息传来,矛盾激化,爆发了大规模械斗,最后竟然愈演愈烈,连成年人也被卷进来,孤儿院变成了战场。
最终,异种是被赶出了孤儿院,可是孤儿院也毁了,不管是异种基因的孩子,还是普通基因的孩子,都无家可归。
殷南昭站在废墟中,表情寂然。
骆寻握着他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殷南昭对这里应该没有多少感情,否则也不会七岁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可是,不管喜欢不喜欢,这里都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他当年固然过得不好,但好歹能温饱无忧地活着,现在那些不知去向的孩子却连活着都成了奢求。
殷南昭指着远处一栋半塌的楼说:“当年我就住在那里,一个宿舍四个孩子。”
“过去看看吧!”骆寻牵着殷南昭的手走过去。
机器人正在清理废墟。
为了防止疫病,它们把从废墟里搜寻出来的尸体简单包裹好,一具具排列整齐地堆放到运尸车上,按照要求运输到火葬场集中处理。
骆寻也算是看习惯尸体的人,但是骤然间看到这么多孩子的尸体,还是械斗中死亡的孩子,身体支离破碎、惨不忍睹,她有点受不住,心神恍惚,脚下突然踩空,差点摔倒。
殷南昭急忙搂住了她:“抱歉,带你来这里。”
骆寻摇摇头:“没事,只是完全没有想到。”
她看着不远处被鲜血染红的墙壁,难受地说:“太空战争中,炮火轰击下一切灰飞烟灭,残酷得甚至看不到鲜血的流淌、听不到生命的悲泣。这里却像是古战场,尸骨横野、鲜血流淌。”
她真正理解了殷南昭说的异种和人类的战争距离结束还很遥远。这场战争也许是由叶玠发动的,可绝不会随着叶玠的战败或死亡结束。
殷南昭目送着一辆开走的运尸车,感叹:“他们在一起。”
骆寻不解:“什么在一起?”
“普通基因的孩子和异种基因的孩子,他们的尸体在一起。”
骆寻愣了愣,感慨地说:“生前斗得你死我活、绝不相容;死后却无分彼此、紧密相依。一起火葬,一起化灰,一起散落到星球上。”
殷南昭低声念诵:“你必汗流满面才得糊口,直到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而出的,本是尘土,仍要归于尘土。”
骆寻怔怔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棘地荆天,心中翻涌着莫名的悲怆,不管生前有多少执念,最终都是尘归尘、土归土,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殷南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幼时曾经住过的地方,说:“走吧!”
Chapter 4---5
殷南昭和骆寻返回太空飞船,正在商量走哪条航线,殷南昭的个人终端突然响起蜂鸣提示音。
殷南昭扫了眼来讯显示,立即接听。
狄川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身痞里痞气的星际海盗打扮,半张脸上纹着妖艳的红色飞鸟纹身,表情却份外严肃。
“头儿,我们三天前到达曲云星,经过猎鹰和蝮蛇的小心查证,果然在山肚子里发现了秘密实验室。现在怎么办?”
“彻底摧毁。”
“是!”
“除了信息存储器,不管人,还是物,都彻底销毁。”
狄川听到殷南昭反常地说了两次彻底毁灭,明白事情非同寻常。
“我会亲自带队扫尾,保证一个渣滓都不会留下。不过这样的话,恐怕做不到完全藏匿行踪。”
“到那个时候,藏不藏,对方都能猜到是谁做的。”
“明白了。”
狄川对骆寻随意地挥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就切断了通信信号。
骆寻这才明白为什么很久没有见过狄川了,原来是被殷南昭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听上去像是在查什么秘密实验,顺藤摸瓜地追查到了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星球上。
骆寻没有多问,指指星图,对殷南昭说:“我们走这条航线吧!可以看到一颗红巨星的氦闪,据说很壮观。”
“好。”
殷南昭启动飞船,带着骆寻离开罗萨星,去往泰蓝星——他做奴隶时待过的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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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蓝星是一颗旅游星,海水占了星球面积的92%,没有整片的大陆,只有形状各异的岛屿。
从高空俯瞰下去,一座座美丽的岛屿如同散落的星子,点缀在蓝色的海洋中,十分赏心悦目。
下了飞船后,太空港外就是一个大码头。
大大小小的游艇停泊在码头,游客可以乘船去往各个岛屿。
码头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骆寻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几个戴着彩色草帽、穿得花里胡哨的男人看到他们在找船,热情地拥过来,七嘴八舌地拉生意。
“我是土生土长的泰蓝星人,哪个岛屿最漂亮,哪个岛屿的奴隶最物美价廉,我都知道,雇了我的船保证您玩得开心。”
骆寻听到奴隶,下意识看了一眼殷南昭,却被对方误会了,以为她对奴隶感兴趣,立即争先恐后地介绍。
有的说哪个岛屿的死侍好,有的介绍哪个岛屿的人宠最有特色,有的推荐哪个岛屿的□□最适合恋人享用……
骆寻的生活一直三点一线,不是医学院、就是研究院、斯拜达宫,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听得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殷南昭揽住骆寻,视线扫过,所有人打了个寒颤,立即都安静了,纷纷后退。
殷南昭随手指了一个穿着大红海葵花纹衬衫的男子,“用你的船,价格按天算,去琉梦岛。”
男子扬起笑脸,高兴地招呼:“我叫扎卡,很荣幸为二位服务。这边请!”
骆寻和殷南昭上了船,扎卡一边开船,一边殷勤地介绍各个岛屿的风光。
说来说去总是围绕着异种奴隶打转,什么猫耳人的异能展示、兔女郎的风情酒吧、羽翼人的大型歌舞表演。
骆寻算是明白了,泰蓝星的海岛风光固然美丽动人,但真正支撑起这里旅游业的是各色各样的异种奴隶。
骆寻不解地问:“现在不是在打仗吗?这里没受影响吗?”
扎卡说:“有影响啊,生意变得更好了。”
骆寻一愣,满脸匪夷所思:“更好?”
“以前因为奥丁联邦是星际人类联盟承认的合法星国,大家毕竟有所顾忌,有些事不能太大张旗鼓。现在人类和异种彻底闹翻了,大老板都在星网上公开投放旅游广告了,好多人来玩。”
“没有安全问题吗?”
“放心!泰蓝星受星际第二大雇佣兵团天罗兵团的保护,哪个异种敢闹事?”扎卡挤眉弄眼,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骆寻心里发麻,担心地看殷南昭。
殷南昭却唇畔含笑,似乎完全和他无关,正听得有趣。
扎卡殷勤地说:“你们要去琉梦岛住宿,正好路过靳门岛,那个岛上有最大的奴隶市场,好多新鲜货源,就算不买,看看也不错。”
“好啊!”殷南昭一副客随主便的样子。
扎卡停好船,带着他们到了靳门岛的奴隶市场。
四周人来人往,出乎意料得热闹。
骆寻发现来买奴隶的人不少,但更多的是和他们一样凑热闹的游客,只是猎奇观光。
遇到品相特殊的货品,人群会自发围聚成一个圈子,争相报价,价高者得之。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买什么牲畜货物,可真走近了就会发现笼子里关着的都是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更准确地说,是发生了自然性异变的异种基因人类,外貌因为体内异种基因的影响变得与正常人不同。
骆寻诞生时记忆一片空白,几乎一睁开眼睛就到了奥丁联邦。
她在异种环绕中生活了十多年,早已经把自然性异变视作了理所当然。
一起做研究的同事里就有不少自然性异变者,宿二、宿五、宿七他们也都体貌异常,骆寻一直和他们相处正常,丝毫没有觉得大家有什么不同,反而常常会觉得他们好厉害。比如宿五,他有六只手,不但弹钢琴无人能敌,做手术也无人能敌,是最优秀的外科医生。
但是,在这里,和他们一样体貌异常的人被关进了笼子里,骆寻觉得自己对世界的全部认知都被彻底颠覆了。
笼子里和笼子外界限分明,划成了高低贵贱截然对立的两个世界。
笼子外的人驻足观赏、询问价格、甚至合影留念。
他们不是战场上为信念厮杀的战士,也没有和异种的血海深仇,他们只是来度假的普通人,怀着猎奇的心理来观光游玩。他们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这个市场有什么不对,就好像一切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偶尔,骆寻和他们的目光相对时,他们还会对她客气友好地笑笑,眼中没有恶念,更没有戾气。
但是,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把不正常当做正常,把变态视作常态,每一个普通人都参与的恶,才是世间最大的恶。
骆寻僵着脸,紧紧地抓着殷南昭的手,似乎唯有靠着他才能证明不是她不对劲,而是这个世界不对劲。
殷南昭一直含着笑边走边看,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观光客般游览着,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完全不记得自己就曾经是笼子里出售的货物。
骆寻心情低落,闷闷地说:“我不想逛了。”
殷南昭温和地说:“我们直接去酒店。”
Chapter 4---6
殷南昭预订的酒店在琉梦岛上。
整座岛屿的沙滩是天蓝色的。湛蓝的天空下、树影婆娑、碧海蓝沙,美丽的岛屿犹如一个蓝色的琉璃梦境,所以被叫做琉梦岛。
他们的房间是一个独栋的小木屋,四周草木繁盛、鲜花芬芳,直接和海滩相连。
穿过参差错落的鹿角树,沿着细腻的蓝沙走过去,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
夕阳斜映,潮生浪卷。
漫天晚霞中,殷南昭和骆寻手挽着手,赤着脚在海滩边漫步。
因为白天的所见所闻,骆寻一直有点没精打采。
殷南昭抱歉地说:“我好像不应该带你来这里。”
骆寻长叹口气:“到哪里都一样,除非我们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听也不看。”
现在全星际都在驱逐异种,到处都有冲突,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躲避不了,罗萨星就是一个例证。
随着涨潮,一波海浪涌来,浪头出乎意料的高,把骆寻的裙子打湿了。
殷南昭蹲下,帮她把裙子拧干后,转过身子,背对着她说:“我背你。”
骆寻没客气地跳到他背上。
殷南昭背着她,沿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慢慢走着。
骆寻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你在这座岛上生活过?”
“嗯,六年。”
骆寻安静地趴在他背上,没有再细问。
一起一伏的潮汐声,单调又多变,却是天地间亘古的声音,陪伴着生命诞生、进化。从原核生物到真核单细胞生物,从真核单细胞生物到真菌界、植物界、动物界,从海洋到陆地……
殷南昭的声音突然响起:“你沮丧难过,是因为明明觉得不对,可又无力改变吗?”
“嗯。”骆寻十分迷惘,“我不希望异种奴役、屠杀人类,也不希望人类奴役、屠杀异种,我希望他们能彼此尊重、和平相处,可我看不到希望在哪里。”
“世间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不破不立。”
骆寻似懂非懂,难道今日大乱是为了明日大治?怎么治?
“小寻,你不是普通人,你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研究出治愈突发性异变的药剂,就能缓和异种和人类的矛盾?”
殷南昭沉默地望着海天尽头,一会儿后低头吻了下她的手,温和地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到更多。”
骆寻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好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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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月亮升起。
恰是满月,皎洁的月光洒满海面,浪潮翻涌,冲上沙滩,激荡起一朵朵雪白的浪花。
殷南昭停住脚步,把骆寻放下。
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条项链,挂到骆寻的脖子上。
骆寻低头一看,银色的链子上面挂着两枚别致的项坠。一枚是打磨成心形的琥珀,里面包裹着一朵蓝色的迷思花;一枚是羽箭形状的白金坠,上面雕刻着红色的迷思花纹。
骆寻又惊又喜,“是我送你的那枚花珀?”
“嗯,是我们的花珀。”
骆寻一手捏着白羽箭,一手捏着琥珀心,用箭戳了戳心:“啪,某人的心被丘比特射中了!哦,一辈子都逃不了了!”
殷南昭含着笑,温柔地看着骆寻。
骆寻有些不好意思:“为什么要突然送我礼物?”
殷南昭割开手指,把血滴到海浪中。
骆寻满面困惑,不明白殷南昭想干什么。
突然,她看见脚下的浪花中透出荧荧红光。
星星点点的红光如同燎原之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渐渐覆盖了整个海岸线。
沙滩上,海浪翻卷,一朵又一朵红色的浪花前仆后继,开得轰轰烈烈,就好像一夜春风过,骤然盛开出千朵万朵的红色水晶花,随着潮汐起伏,千变万化、摇曳生姿。
如果说白天的琉梦岛像是一个蓝色的琉璃梦境,现在的琉梦岛则像是一个红色的琉璃梦境。
骆寻看得目眩神迷,喃喃问:“你是会魔法吗?”
殷南昭笑着解释:“靠近蓝色沙滩的海水里生长着一种单细胞浮游生物,遇到人血就会发出红色荧光。因为族群效应,只要有一些变了,其它浮游生物就会跟随着一起改变,最后全部变成同一种颜色。”
骆寻惊叹,人类再聪慧,都比不上大自然的随意一笔。
“怎么旅游资料里没有写?”
“是岛上的奴隶私下相传的小秘密。大家怕告诉了岛主,就会有人拿奴隶去放血讨好客人。所以都严守秘密,岛主一直把海潮的颜色变化当成随机的。”
海风吹拂,隐隐约约中,从远处传来人们惊喜的叫声。
骆寻禁不住笑起来。估计毕竟是用血去染红海潮,应该很少发生。岛主怕游客失望,就没有写在公开的旅游资料里。
殷南昭拥着她,在她耳畔轻言细语:“奴隶们从小在一起学习,长大后在一起工作,时间长了,免不了有人暗生情愫、心心相印。可是,身为奴隶,身无一物,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属于自己。说不定,今日还能在一起说话,明日就会有一个被买走,从此下落不明,余生再不能相见。所以,他们在一起时,会十分珍惜相聚的日子,分别后,只希望对方能平安活着。这个海滩就是他们给自己偷偷举办婚礼的地方,不管多贫穷,只要用自己的鲜血为引,海潮就是他们的宾客,天地就会为他们送上贺喜的鲜花。”
海潮澎湃声中,骆寻怔怔看着沙滩上的浪花。
红色的水晶花开得如火如荼,从她脚下一直漫延到天际,虽然短暂易逝,却不亚于世间任何一场婚礼的美丽。
骆寻回头,定定地看着殷南昭,眼中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在熊熊燃烧。
突然,她把手指伸进嘴里,想要咬破手指,把血滴落到海水里。
殷南昭握住了她的手。
骆寻困惑地问:“不需要我的血吗?”
殷南昭微笑着摇摇头。
他用手为笔、以血为墨,在她额头上仔细地绘下一个图案。
骆寻记得,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殷南昭半开玩笑地说:“据说可以祈福,赐予你智慧、力量、勇气,保你平安。”
骆寻噗哧一声笑出来,靠在殷南昭肩头,望着海天之间,红浪翻涌不休。
一会儿后,她低声说:“谢谢!
殷南昭沉默地抱紧了她。应该说谢谢的是他,他只是给了她一场美景,她却让他一生都化作了美景。
那个徘徊在海边,想要挣脱命运的十六岁少年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不但能挣脱命运,还能遇到一个他愿意用鲜血绘下血誓的女子,拥着她在这里完成仪式。
少年朝他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身影慢慢消散在红色的浪花中。
一轮圆月挂在黛蓝的天空中,银色的月光洒满海面。
浪翻潮涌,千朵万朵的红色水晶花,摇曳变幻,犹如燃烧的火焰,从他们脚下一直盛开到了海天尽头。
Chapter 5---1
骆寻和殷南昭在琉梦岛住了一夜后,第二天启程离开泰蓝星。
飞船升空后不久,骆寻看到一栋宏伟的建筑物突然爆炸,滚滚黑烟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她下意识地看向殷南昭。
殷南昭若无其事地说:“泰蓝星的中央智脑。监控和交通都会陷入混乱,应该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骆寻立即反应过来,如果有奴隶想要离开泰蓝星,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跑。
她心底积郁的一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一瞬间觉得阳光都变得更明媚了。
“看上去驾轻路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吧?”骆寻打趣。
殷南昭没有否认:“以前会被关禁闭,当了执政官后,就没有人为这事找我麻烦了。”
骆寻噗哧一声,大笑出来:“自己可以包庇自己犯罪了。”
殷南昭沉默地看着监控屏幕里迅速远去的泰蓝星。
这个美轮美奂、处处织造着琉璃梦境的星球,承载了无数异种的希望和绝望,也许终有一天,一些人的美梦不是建立在另一些人的噩梦之上。
骆寻轻轻握住他的手:“一定会有那一天。”
殷南昭唇畔露出一丝笑意,反握住了骆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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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寻和殷南昭回到北晨号时,发现气氛诡异。
在隔离区外的金属门前,一群荷枪实弹的军人和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正举枪对峙。
哥舒谭将军站在军人前面,持枪对准棕离,棕离站在警察前面,持枪对准哥舒谭。一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枪口。
骆寻一脸茫然,这是在干什么?难道刚终结了外战,就要打内战吗?
宿七正焦灼不安,看到执政官,才放下心来。
她急忙跑到殷南昭身边,小声把事情汇报了一遍。
原来,北晨号回到奥丁星域后不久,棕离就来了。
他带着一群警察,想要带走辰砂变成的异变兽和特级战犯英仙叶玠。
如果不是殷南昭提前有命令,哥舒谭将军对移交战犯没有多少抵触,可他不愿意交出异变兽。
哥舒谭来自第一区,和辰砂同一年加入军队,是一个战队里历练出来的生死交情。他很清楚,只要异变兽离开了北晨号就会凶多吉少,所以一直拖延着不肯移交。
他好言好语地哄着棕离,想拖延到执政官回来。
碰到其他人也许就能把时间混过去,但棕离性子独、行事毒,和谁都不结交,也谁的面子都不买,看哥舒谭一直在打马虎眼,一怒之下就要动用武力,想强行把人带走。
哥舒谭是见过血的军人,怎么可能允许一队警察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
两方越闹越僵,都拔了枪,情势一触即发。
殷南昭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冷声训斥:“你们想干什么?把枪都给我收起来!”
所有人看到殷南昭,陆陆续续地把枪收了起来,眼睛却依旧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似乎随时都能打起来。
棕离对殷南昭敬礼,硬邦邦地说:“请阁下把异变兽和英仙叶玠转交给我,押送回阿丽卡塔。”
殷南昭饶有兴趣地问:“什么时候你可以干涉军队的行动了?”
棕离一板一眼地大声回答:“从阁下以研究为名,不执行军规击毙异变兽开始;从阁下在战争没有陷入绝境,却下令南昭号撞击英仙号开始;从阁下放纵私人感情,不肯交出英仙叶玠开始。”
殷南昭轻笑一声:“去弹劾我。”
“是!”棕离啪一声并拢双腿,抬手敬礼,“我会尽快提交弹劾议案。”
“在你没有弹劾成功前,我依旧是执政官,异变兽和英仙叶玠留在北晨号。”
棕离气急败坏地质问:“为什么要把英仙叶玠也留在北晨号?难道阁下不但想保异变兽的命,还想要保特级战犯的命?”
殷南昭没有理会棕离的质问,对哥舒谭说:“北晨号是军事禁地,任何人擅闯军事禁地,都立即击毙。”
“是!”
哥舒谭抬手,所有士兵再次举起了枪。
棕离刚才敢和哥舒谭气势汹汹地对峙,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哥舒谭胆子再大,也不敢真开枪击毙一个公爵。否则,别说一队警察,就是拉一支部队来北晨号,也会被全部歼灭。
但现在有了殷南昭的命令,哥舒谭明显已经敢真开枪射杀他。棕离只能强压下怒火,下令所有警察撤退。
已经快要走出隔离门时,棕离突然停住脚步,回身盯着殷南昭。
“当我决定进入治安部工作时,老公爵说,你真不是个聪明人,现在局势复杂,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麻烦的一条路?我说,因为我喜欢做警察,可以维护社会安定。老公爵大笑起来,笑完后告诉我四个字,‘行独、性毒’。奥丁联邦有一个中央行政区、七个自治区,关系盘根错节。身为执法者,如果和谁交往密切,就会无形中生了偏颇心;如果想要不得罪人,行事时就会有顾忌;想要不偏不倚,不为人情左右,必须独行。执法时,最大的困难不是来自有法可依的部分,而是来自那些‘无法可依’或者‘有法也依不了’的部分,必须毒性,不怕诘难、不怕憎恶、不怕后果,才能寻根究底。”
棕离语调阴冷,面色阴沉,茶褐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盯着殷南昭。常年的独来独往、克己薄情让他不管任何时刻都像是一条盘踞在黑暗里的毒蛇,冷眼盯着周围,观察着异动。
“我曾经很尊敬阁下,以为阁下也是行独、性毒;现在,我对阁下很失望!”
殷南昭一言未发,袖手而立,平静淡然地看着棕离。
棕离扯扯嘴角,讥嘲地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
骆寻心情沉重地看着殷南昭。
棕离虽然为人刻薄寡恩,和谁都不交好,但对殷南昭一直很敬重,现在却当众表达不满,可见他对殷南昭的所作所为极不认同。
殷南昭侧眸,目光柔和地对骆寻微微摇了下头,似乎在安慰她不要多虑。
骆寻明白,“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但是,前面还有一句,“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殷南昭让哥舒谭召集北晨号的所有高层将领开会,似乎还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骆寻等哥舒谭离开后,对殷南昭说:“我去看看异变兽。”
“你去吧!我已经告诉安教授你回来了,他忙完手头的事,就会去找你。”
骆寻开心了一点。她可以和安教授好好交流一下这段时间的研究,两个人集思广益,也许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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