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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长安一片月
古老的长安城内,依旧是漆黑一片。
丑时刚过,桥,沉睡着,秋水,澹静着,家家户户的人们尚沉湎于梦乡,只有未央宫内,一灯如豆,似是燃烧着一个个亡魂,又想是在耗损着一个历尽世事沧桑的生命。
头发花白的老妇像虾一样卷曲在柔滑的丝锦薄衾里,她不敢直视那微弱的灯光,昏暗的光照让她对生命都产生风度残念的绝望;
她不敢让人将寝宫的灯烛点得通明,恍如白昼的感觉她尝试过,浑身的紧绷感犹似在白天,极致的疲惫,从从头顶一直贯穿到脚底,也从头凉到脚底;
她更不敢一个人独自面对黎明前最彻底的黑暗,多少年来,无论多晚就寝,醒来时,每每总是四更天。
刘邦起事时,她尚且是少女,颠沛流离,甚至被抓为人质,到后来,做了皇后,刘邦的言听计从而不宠幸,再到差点被戚夫人赶下台,到如今,多少年了。朝政,她操心,后宫,她乐此不疲地清除红泥,刘邦的儿子,她煞费苦心地铲除。
担惊受怕了多少年,费尽了多少年的心思,弹指红颜老。
无人伴枕却寒秋。
刘邦啊刘邦,你生,我为你苦守空房,你死,我依旧是为你的儿孙操心操肺,我到底得了你多少好?
辗转。
辗转。
薄衾不奈四更寒,又怎奈五更寒?
“啊唔。”
梦呓一般,吕后发出一生无限惊恐的哀唤,兀地将蒙头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薄衾撕扯开,跌跌撞撞地摸爬到梳妆台的铜镜之前,揪过一缕多年前也是乌云般的黑发,镜里镜外,青丝皆染雪飘霜。
惊骇地撕扯着,换一身桃红色留仙群,镜中人,枯槁着一张脸,眼珠昏暗,皮肤上的全部色不知什么时候已殆尽;扔下桃红色群衫,再套一身朱红的出嫁裳,镜中人不伦不类,吕后想起少女时代邻家的疯婆婆,她似乎当年也曾着一身红衣,惹得周围的街坊邻居嗤之以鼻,成为村里村外茶余饭后的一大笑谈。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了么?
抓起香粉盒子,吕后失心疯一般往脸上扑一层又一层白腻的珍珠与桃花等原料合成的香粉,狠抿一口胭脂,再嘬一口,吕后肩膀抖动几下,自嘲地笑笑,顺手揽过一个触手可及的白玉镶金匣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猛地拍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往地上一撒,哗啦啦啦,数千铜钱散了一地。
多少年来,心里的那团火,全都是由这些铜钱浇灭的吧?
女人啊女人,莫非,寂寞总是无边的黑夜来伴?
终于熬到天明,一地的铜钱皆已捡回白玉镶金的匣子里,侍女和太监也来服侍吕后起床时,前方的消息果然不出所料:“报太皇太后,代王殿下在五原被突袭的匈奴擒了!”
此时,侍女正在帮吕后挽发,吕后将头发一甩,跪地便嚎啕大哭起来:“恒儿我儿啊——你怎么那么不幸啊——我的儿啊——”
吕后一边大哭,一边捶地,脸上的一层厚粉像雪化了似的,瞬间雪白消失,褪尽之后,便是枯槁般的青黑。
吕后不停地哭,连早朝都耽搁了些时候,群臣亦已知素日仁爱谦善的代王被俘,一时间朝堂之上乱得跟一锅粥似的。
太尉周勃听说只有刘恒一人被俘,心里并没有丝毫放松。
“你们谁敢动他!”
当初,在诸多禁军前面不顾一切救刘恒的,不是那个小王八蛋,又是谁?
周勃想起天华当初在吕后面前的那声震天吼,不由得心里直打怵。
再说那宰相陈平,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目不斜视,清秀的两撇小胡子偶尔一翘,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勃与陈平素日便跟陌路人一般,周勃自然撇他一眼,也不好开口。
另一位宰相王陵本却不满起吕后的做法,冷冷地一哼,从鼻子里冒出一句来:“妖妇哭代王?兔死狐悲这故事还真是演起来没完了!”
周勃站在王陵身后,自是对这话一个字也没溜出耳朵。妖妇,你他娘的到底想干什么?我周勃倒要见识下!
未央宫里,吕后正披头散发,哭地呼天抢地,大殿之上,群臣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陈平和周勃并排站着,斜眼互瞥着对方,一言不发。
龙座之上,三岁的小皇帝被太监抱着,想是也被这不安的气氛地哭起来,却又不知什么时候,哭声终于止了,再约莫半个时辰后,妖婆终于容光焕发地昂首挺胸出现在众臣面前。
没有像往日一般,八面威风地将身子摆在宝座里,高高在上地站盘龙镶金的宝座之前,吕后被太监扶着,六神无主地道:“诸位大臣,代王刘恒已于昨日被匈奴俘获,可怜我汉室的王族正像日薄西山一般,真的是气数已尽了吗?我可怜的恒儿啊!”吕后顺手抽出一根丝帕,掩面大哭起来。
放你奶奶的屁!
周勃忍不住在心中大骂。
吕后这一哭,哭得是浑身都抖个不停,哭声里却无一丝悲哀,哭腔里,更是听不出半点泪下的调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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