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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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坊间只见数十头高大的骆驼一字排开,还有数十匹一看便是西域名种的马,皮毛油光水滑,十分神骏。苏连看着,笑向昙秀道:“哟,这一回龟兹国进贡的东西,总算还是像样。没拿几张毛皮什么的来充数。哎哟,还有孔雀,陛下叫送进宫的就是这个。”

那使者早已候着,见他们过来,快步上前,对着众人一礼,笑道:“龟兹国白振,向各位大人问好了。”

众人都盯着这白振看,论相貌与那个假白振是一模一样,但肤色要白皙些,个儿略矮一点,一双眼睛颜色也有些微蓝。他一开口,说话吐字也大不一样,假白振说话与中土人几无分别,这真白振说话,调子多少有些奇怪,该平声的时候用去声,该去声的时候用仄声,大凡西域人学中土话,能把平上去入说对的极难。

苏连微笑道:“白使者不远万里来此,实在是辛苦了。备了薄酒替各位接风洗尘,就请使者入席。”说罢忍不住朝华英看了一眼,华英两眼盯着这白振看,脸色苍白,不发一言。

席上各人坐了,白振又让从人捧了一只金胡瓶上来,替众人杯中都斟了酒,道:“这是龟兹国酿造的葡萄酒,专供我们宫里用的。”

昙秀笑道:“听说龟兹国中宫殿寺庙皆在一处,极是壮丽。”

之前苏连均已一一引见,白振知道昙秀乃是大魏沙门统,也是十分尊重,却也不十分知道谦逊,道:“不错,大师说得不错,我龟兹的佛寺可是多得很!”

昙秀道:“我认识一位高僧,曾不远万里渡西域至天竺,一路经过了于阗、龟兹诸国,都不忘寻经问法。听他说,贵国国寺雀离大寺,乃是他处都不及的。我听他说了,心里向往,便请他细细说来,画了一幅画。可画还没画完,这位高僧便圆寂了,我今儿将画带过来了,劳白使者看一看,也不知道画得像不像。”

说着朝华英看了一眼,华英一直站在旁边,怀里抱着一卷画轴,这时上前将画轴递了过去。白振接了过去,一展开便道:“大师这画可画得真好。”细看了半日,道,“不错,这确实是雀离大清净寺。大师您画的……这是河西大寺,也是最宏伟的一座,当年鸠摩罗什大师便在此寺讲经。”

苏连笑问道:“我看起来跟天下寺庙没什么不同,白使者怎的就能认出来,这是雀离大清净寺里面的河西大寺呢?”

白振“啊”了一声,道:“大人稍候。”对身边从人吩咐了两句,不时便取上了一只盒子。苏连等人传看那盒子,听白振在旁道:“这是舍利盒,上面绘的便是一支乐舞队,一部共二十一人。雀离大寺中不但供了不少这样的舍利盒,河西大寺殿中也绘了一整幅这样的乐舞图,仅此地有一。还有,看这中心的柱子,是跟天竺的支提洞窟一式一样的,也只我们那河西大寺是此等制式,这幅壁画便是画在后甬道壁上的。”

昙秀久久凝视手中舍利盒,半日,笑道:“这么说,我还真是画得挺像的。”

白振道:“像,实在是像。这乐舞是我们那里最盛行的‘苏莫遮’……”

“苏莫遮”三字一出口,他就见着面前昙秀苏连都骤地一震,二人齐声问道:“苏莫遮?”

白振不明所以,道:“是啊,苏莫遮。就是一种乐舞,既能表演,也能众人一同娱戏。每年七月,大家便扮成罗刹,以索勾人以戏。”

苏连问道:“怎么个扮法?”

“戴罗刹面具,穿罗刹衣裳。若是做得精致的面具,还值不少钱呢。”白振笑道,“这是我们那里每年最有趣的节庆了,若是各位大人来我龟兹一观,一定会觉得有意思。”

昙秀对着那画看了一眼,微笑道:“我素来深敬法显大师能远渡西域,又有愿一睹西域第一的雀离清净大寺的风采,若是有这缘分,一定前来。”

白振忙道:“那我一定请大师好好地去看一看雀离大寺。”将画双手奉还给华英,却见华英不接,两眼只盯在自己脸上,一怔道,“这位姑娘,我是哪里有失礼了吗?我不通中原礼数,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苏连低唤了一声:“华英!”

华英这才如梦初醒,接了画退了回去。苏连手里捧着那舍利盒,笑道:“白使者,上面这些乐器有趣,不少都是我们这处没有的。”

白振听苏连如此说,便道:“我们素来爱乐舞,只是这趟走得远了,也不曾携带。若非如此,倒是可以给大人奏上一曲。”

苏连嘴里跟他说着客气话,一转头间,却不见了华英。心下一叹,竟不知如何是好。白振却见昙秀还在细看手里那个舍利盒,这时终于开了窍,道:“我不知道各位喜欢这样东西,原本应该每位送一个的,可我就只剩贴身的这一个了,别的被人偷了去了……”

他话还没说完,苏连和昙秀都觉奇怪,苏连问道:“偷了?还有这等事?”

白振脸上现出苦笑,道:“说来也是丢人得很,就在我动身之前,我身边一个舞姬,偷了不少珠宝跑掉了,连舍利盒都不放过!这些都罢了,偏那盒子里有我一个好朋友给我的一封信,我还没找人替我译呢,她就……”

昙秀问道:“译?”

“啊,是我一个中土的朋友。”白振笑道,“我已多时不见他了,难得他还这么远给我捎了信来!只是我虽会说这里的话,却认不得字,拿了就先放着,想第二天找人帮我译写一遍,没料到当晚就被偷了!我那舞姬更大字不识,必定丢了,唉!”

苏连笑道:“这舞姬必定很得白使者的喜欢,居然还偷东西跑了。”

白振苦笑更浓,道:“正是如此!她是乌夷人,转辗投到我龟兹,我见她箜篌弹得好,舞也跳得好,就收留了她。真是没想到!”

话说到此处,苏连和昙秀对视一眼,都已明究竟。这个真白振不但不知道英扬已死,更不知信上内容。但宛梨偷看了那信,知道要紧,立时盗走,为了不让白振发现她的真实目的,还偷了些珠宝,掩人耳目。

“可我仍想不明白,天鬼为何要安排宛梨在白振身边?”二人辞了白振出来,苏连蹙眉道,“总不能未卜先知,猜到英扬有信要给白振,而这信上又会提到九宫会?”

昙秀微微摇头,道:“还有一件事,我也觉得疑惑。天鬼为何会对九宫会的尊主这般感兴趣?”

苏连四处张望,道:“华英跑哪去了?”这门口空空落落的,哪里还有华英的影子。昙秀跟着叹了一声,道:“阿苏,你教人告诉明淮,华英跑了,让他去跟华英赔个礼,华英实在是委屈了。我先回八角寺了。”

苏连苦笑一声,道:“他嘴上那么说,哪里放心华英!闲了我寻你喝茶去,可别舍不得你的好茶。”

昙秀道:“瞧你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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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寺中莲花本是平城一景,此时虽只稀稀落落开了几朵,莲叶却早已碧绿了。昙秀正在湖心亭中焚香静坐,忽听见脚步声细碎,一看竟是华英。昙秀忙起身,道:“你跑哪里去了?宴上你就一个人跑了,你不知道都担心你么?”

这时华英已走到他面前,昙秀只见华英眼角尚有泪痕,一怔之下,却说不下去了。只听华英笑道:“你们日日里都说,无嗔无喜,那,大师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无嗔无喜,无爱无忧?”

昙秀拉了华英坐了下来,凝视她脸,道:“华英,僧肇大师论支愍度,说‘心无者,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他又论色宗,说‘即色者,明色不自色,故虽色而非色也。’他还说到极力推举鸠摩罗什的道安,‘本无者,情尚于无多,触言以宾无。故非有,有即无;非无,无即无。’我们说的法,是十分精微奥妙的,实可谓须弥芥子。各家各宗至今没停过互辩,我自己都常常想不清楚,又如何能度你?常人并无须去想太多,这也是大乘佛法告诉众人的,不懂无妨,你念诵也可以。不会念也没关系,你可以造像立碑,这样也是修功德,一样可行。可是,你不成,像你这样心思的人,我即便再给你讲一千遍佛法,你也是想不通的。”

华英伏在榻上,哭道:“怎么会教我遇上这样的事?”又看着昙秀道,“我三哥他全然不懂我的难过,他说我不过与这个人认识三五日,怎会就喜欢他?”

昙秀微微一笑,道:“那是他不懂,你不必管他。”伸手抚摸华英头发,道,“华英,我自出生起就是孤零零一个人,父母亲人都被杀了。我有三位师傅,都是真正有德的高僧,待我那是没得说,可他们都不在了。我,你,阿苏,都是自小的缘分,我跟阿苏都向来当你是妹子一般。你若难过,若有什么事想要我们做,尽管说便是了。你若是只想找个人说话,找我便是,我这大师,这点儿忙还是能帮的。但你不许去怨你哥哥,他待你好不好,你自己知道。”

华英泪更流得急了,道:“这么多年,我事事都听他的,从不违他之言。白振是对头,那不管我喜欢不喜欢他,他仍然是对头,我也决不会手软。但他既死了,我就是想看上一眼,看一眼这个我喜欢的人,只是一样的长相也罢,权当安慰一下我自己的心。是,我们全家都早就准备好了为他死,为此我明明是裴家的小姐,却当了这么多年的丫头,我心甘情愿,为他粉身碎骨我决无二话,可他怎么就不肯替我想上一想?”

昙秀原本望着那缕袅袅上升的香,望得出神,听华英如此说,半日,方低声道:“这是真委屈你了。……这样罢,近来长公主常常来寺里,我找着机会就跟她说一说,如何?长公主想不到许多,但她绝不是小心眼的人,决不会跟你为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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