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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是如此爱你，却只能站在原地

孟习明给林墨昕送合同文本的时候，看见林墨昕在对下属发脾气。

孟习明是林墨昕的商务律师，合作有五年的时间，在他印象中，林墨昕有着强烈的上进心，有敏锐的眼光，是精明厉害的商人，就算遇到最不好对付的谈判对手，也很能沉得住气，从不随便显山露水乱发脾气。

墨林集团在市区新建成一栋百货大楼，这个月中旬就要进行大范围宣传，可市场部的宣传方案迟迟定不下来，林墨昕就是为了这个发了火。

林墨昕冷着脸，把宣传策划扔还给他，“今天几号了，你给我交来的就是这个？”

市场部经理尴尬地站着，向他道歉，“林总，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还不赶快重新去写。明天这个时候，必须给我交一份像样的策划来。”市场部经理急忙转身离开办公室，遇见站在门外的孟习明，微微点了一下头，脸上露出非常不自然的神情。

“怎么了，火山爆发了？”

林墨昕抱怨，“他们真行，就用这样的东西来糊弄我。”

“小小一份宣传策划，怎么能让林总发这么大的火。”孟习明看到地上有几页文件，想着可能是刚才林墨昕扔给市场部经理落下的，便弯腰把那几页文件捡了起来。

那几页文件中，有一页竟是生日策划案。

孟习明扫了一眼，惊奇地问，“你要结婚？”

“奇怪吗？”

“不奇怪。”孟习明停了停，可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你真的要和沈南溪结婚？”

林默昕没有回答，只是反问，“你觉得不是真的？”

孟习明摇头，“我看不像是真的。你大概只是想刺激一下叶清雯吧。让她也体会一下被抛弃的痛苦，就像当初的你，所经历的一样。”

林墨昕叹了一口气，仿佛非常疲惫，“习明，我想我是错了，也许我应该彻底放下，试着重新开始。沈南溪是适合我的，我们在一起，应该可以长久，可以幸福。”

“你是这么想的吗？”孟习明把那些文件放回到林墨昕桌上，说，“如果你决定了，祝你幸福。如果还没有决定，我劝你三思。”

快下班的时候，林默昕接到姐姐林梦云打来的电话，“墨昕，工作忙完没有。昨天我们约好的，在椿立山吃饭，可别忘记了。”

椿立山是家地道的日式料理餐厅，藏在市区一个静谧的小区内。餐厅是独栋的小楼，餐品非常精致可口。林墨昕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和弟弟很想去那里吃一顿，给姐姐一说，姐姐立刻就让司机陈师傅送她们去了那里。

姐姐带着他们在贵宾包厢坐下，问他们想吃什么。林默昕最喜欢吃那里的盐烤青花鱼，而林墨岑则最喜欢刺身荟萃。姐姐拿着菜单，一口气点了十几个招牌菜。三个小孩子，没有大人陪着，点了那么多价格不菲的菜肴，店员有点担心，笑着提醒，“小孩子吃不了那么多的，吃不了剩下来浪费。”

林梦云看了店员一眼，脆生生地说，“我乐意。”告诉两个弟弟说，“尽管点，姐姐有钱。”

林默昕到的时候，林梦云和林墨岑已经到了。这一次林梦云也少不了点盐烤青花鱼和刺身荟萃，满满一桌子精美别致的料理，看上去让人胃口大开。

弟弟们出生的时候，她上小学二年级，很长一段时间，她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弟弟。有一次保姆给弟弟们洗澡，洗了一个又准备洗另一个的时候，她赶快拦住，告诉保姆，“快住手，搞错啦。”

尽管外人看来弟弟们一模一样，可她能分辨出弟弟们的细微差别。小时候妈妈总是和爸爸吵架，她就像一个小妈妈一样带着这两个双胞胎弟弟。每次弟弟生日，她都要精挑细选生日礼物送给他们，弟弟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要告诉她，她都会满足弟弟小小的心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弟弟们就长大了呢？

都长成了翩翩的英俊少年，一个阳光开朗，一个淘气可爱，模样雷同，性格却是迥异。她在本市念大学，谈了一个男朋友，男朋友送她回家，刚念初中的两个弟弟警惕地打量着他，把姐姐拉到一边。

“姐姐，他以后要是对你不起，我们绝对不放过他。”

她哈哈大笑，嘴里说着“怎么可能”，心里却有一种欣慰和感动。

后来父母离婚，母亲带着弟弟林墨岑去了美国，刚开始林墨岑还给她和林默昕打电话，抱怨在新学校没能交到新朋友，抱怨美国餐厅是多么不合口味，渐渐地，就很少打电话来了。父亲离婚三个月就闪婚娶了一位新妻子，妻子莫莉莉比他小三十一岁，年龄只比她大一岁，她很不喜欢莫莉莉说话时嗲声嗲气的样子，也不喜欢莫莉莉当面对着父亲和她讨好巴结，背地里在保姆面前颐指气使的样子。

母亲去世之后，弟弟回到他们身边，她忘不了在机场见到他的样子，穿着宽大的棒球服，套着破洞牛仔裤，耳朵上戴着耳钉，棒球帽压得低低的，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背包，她在机场接到他，大声喊他的名字，他很淡漠地走到她面前，她这才发现，原来淘气可爱的弟弟，可爱已经不见了，淘气也似乎变成了戾气。

她以为只是家庭的变故让弟弟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以为只要再多一点时间，弟弟会适应国内的一切，会变得和哥哥林墨昕一样阳光开朗。那时候莫莉莉生了一个小儿子，父亲迷恋着莫莉莉，要立下遗嘱把财产分割一半给妻子。叶梦云忙着应付莫莉莉，实在是没有办法关注到弟弟。

和莫莉莉官司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林墨岑又出了事，她不得不分心回来帮林墨岑请律师，找关系，她们三姐弟分别的太久，她不能容许什么事情让她们三姐弟再分开。

最艰难的时刻，莫莉莉要抢夺财产，林墨岑又面临监禁，她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幸好林墨昕和她在一起。

她告诉林墨昕，“叶清雯两姐妹和莫莉莉是一样的，都是觊觎我们家财产。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演起戏来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到底用了多少真感情，是很难说的，你不要上她们的当。”

“我们三个人一起长大，我希望你和林墨岑都得到幸福，真正的幸福其实并不是建立在头脑发热的爱情上的，而是建立在匹配上的。你现在不理解，将来一定会理解。所以你可以和叶清雯谈恋爱，但绝不能和她结婚。”

“我也有过深爱的人，可是又怎么样呢？口口声声地说爱我，一旦我告诉他爸爸重男轻女，不会分一点家产给我，立刻就离我而去，转身就另找了一个。”林梦云语气有些凄楚，“这就是所谓的爱情。”

侍酒师开了一瓶红酒，红宝石般璀璨的红酒，倒入晶莹剔透的高脚酒杯中，散发出馥郁的香气。林梦云举起酒杯，动情地对林墨昕说，“墨昕，最艰难的时候，谢谢你和我一起。不是你帮我，我们打不赢墨岑的官司，也赶不走莫莉莉。”

三个人都喝了酒，红酒犹如血液，流入到血管里，在那里奔腾。他们是血脉至亲，亲情带着温柔的气息，深入到心的深处，永远都无法割断。

包厢的灯光黄亮亮的，映在林梦云的眼睛里，也亮亮的，似乎有晶莹的泪光。

他看了看林梦云，又看了看林墨岑，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光。林梦云带着他和林墨岑来吃大餐，点了好多美味可口的菜品，他和弟弟吃了好多，都吃撑了。那个时候，高兴的原因似乎特别简单，后来渐渐发现，原来人生远不止那么简单，除了高兴，还有痛苦，还有酸楚，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东西。

父母的离婚让他痛苦万分，他开始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因为一件小事就可以吵架，甚至可以离婚。那时候他还不明白为什么父母可以分开，成为互不来往的陌生人。他其实有些不理解母亲，甚至有些恨母亲，为什么非要坚持离开家庭，为什么要带走弟弟，为什么要让一个原本完整的家庭变得支离破裂。

后来母亲去世，他开始慢慢理解母亲。

他去到美国，到了母亲和弟弟生活的地方，找到了当年照顾她们的保姆。保姆絮絮叨叨说母亲和弟弟的不易，他听了这些，内心越发难过。他带了一束洁白的马蹄莲到母亲墓前，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

墓碑上母亲的照片很年轻，很美，可对他来说却有些陌生，他努力回忆起母亲的样子，才发现母亲的形象在他头脑中只是一个不那么真实的形象。

他说，“以后，我会照顾姐姐和弟弟的。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回国之后，发现并不好。弟弟被刑拘，面临着指控，莫莉莉要争产，逼着老头子写遗嘱。林梦云上火了，可坚决要和莫莉莉斗争到底。她咬着牙告诉林墨昕，“我已经问过老头子的私人医生了，老头子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莫莉莉那个孩子，还不知道是谁的野种。”为了林墨岑，她不得不分心为林墨岑的事张罗，与莫莉莉之间的斗争，竟然占不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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