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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全身都泡在热水里，冻得发青的手脚渐渐恢复正常的颜色，高浚之才觉得今天终于开始有几分舒畅的心情。

然后他想起宇文一些费解之处，加热水的两位仆人对他用尊称，他却异常拘谨，好像他只是寄人篱下，所以很自觉地画了个圈，约束着自己不超出这个活动范围，没有环伺左右的小厮丫鬟，住所也独处一隅，还不能参加兄弟庆生的宴会。

四品京官地位不低，小孩单凭父荫就可以直接找个前途光明的好差事。有权势的家族根本不会考虑大理寺，因它向来列入技术官一类，对朝政走向影响甚少，即使品秩再高也称不上权贵。至于律学更是八九品官员的小孩在科举艰难、入仕无门的情况下才勉强接受的跳板，鲜少有人真心想学这个科目。

不过，如果宇文是庶出，母亲身份又不足一提的话，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有些官员特别仰赖妻族势力，即便嘴里不明说，各种小节上还是会有嫡庶之分。也许宇文连体面地请朋友来家里一聚的自由都没有。最重要的是对宇文家族而言，州郡的录事参军根本不算体面的朋友。

他是不是无形中给人添了麻烦呢？如果连累一个未能自立的少年进退维谷，他这个大人也太难看了。一想到这点，继续泡的心情便消失无踪，他穿上宇文准备的衣服，虽然他为了攒路费而掉了不少肉，但袖子和下裳仍然短了一截，说明这是几年前的旧衣裳了……回想屋里的一瞥，确实连个正经的衣箱都没有。

院外有个小僮等着为他引路，高浚之说：“你的小主人在哪？我想跟他道谢。”

小僮答：“他吩咐我送您到舍馆，认准了地方，明天才能把衣服洗好送去。”

高浚之大跨两步走到前面，既然宇文不愿惊动兄弟的庆祝会，多半不会在家走远。小僮腿短，怎么也拦不住他，急得快哭了。

绕到院墙外另一边，果然看到宇文蹲在一棵大树下，因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做什么。

小僮捂着口鼻跑远，高浚之走近前去，宇文一听脚步声，动作便僵硬地停下了，在他身前，铺满枯叶和杂草的地面凹陷下去，一堆脏污卷曲的绒毛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一瞬间高浚之眼前好像只剩下黑白两色，各种形状、互相缠绕的是支离破碎的内脏，一片片深黑色是干涸的血，原本雪白的四只小爪子粘满了泥土……当大脑从呆滞中恢复，他才注意到宇文右手拿着一把小铲子，上面黏着一束棕色软毛。

那只曾经惹人怜爱、供人把玩的西域小狗，不知在土里埋了多少天，骨头俨然已碎裂，毛皮肉不再紧紧依附，小巧的鼻子和嘴巴流着腐烂的脓汁，只要轻轻一拉，它就会分崩离析，一团团地掉下来。

宇文那双黑白分明、澄澈明亮的眼睛，正平静又坦然地望着他。

应怜折腰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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