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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小楠想办陈樱的出院手续,医生不让。
她理论了半天,说陈樱的精神状况不稳定,需要熟人时刻陪伴,说她家有行业顶尖的私人护理,不比医院差……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医生就一句话——除非江总同意,不行。
高小楠气的要命,打算直接带陈樱走,一看床上病恹恹的姑娘,只能放弃。
陈樱一夜没睡好,顶着两只乌黑的眼圈,像化残了的烟熏妆。
高小楠问她:“你昨晚干什么了?”
“……看电视。”
“电视看了一晚上?”
“差不多。”
“什么东西那么好看?”
“古装剧。”
高小楠将信将疑。
带不走陈樱,她开始苦口婆心地劝。
在她嘴里,江家是龙潭虎穴,江复生是西门庆,江老太太是恶婆婆,陈樱真嫁过去,一定会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孩子一生下来,她就是净身出户的下场。
陈樱默默地听。
中午,高小楠实在受不了爸妈催命符一样的电话,出去了一趟。
人刚走,陈樱拿出本子,看着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一页的小论文。
她没骗高小楠。
昨晚,她睡不着,打开电视,放的是古早的古装剧,男反派借酒行凶强迫了女配角,酒醒后掏心掏肺认错。
陈樱看得面红耳赤、心惊胆战。
她想到迟早要面对江复生,到时恐怕话都说不连贯,场面一定很尴尬……于是埋头奋笔疾书,把男反派的话全抄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
陈樱严阵以待,不断给自己打气。
下午三点多,江复生到了。
一进病房,他有点惊讶——陈樱竟然没在床上生无可恋地躺着,而是坐在沙发上,手中紧紧攥着一本小册子,因为紧张,人显得精神。
听见开门声,陈樱霍地站起来,叫了声:“大哥。”
江复生唇角弯了弯,问:“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陈樱点了点头,深深吸了口气,拿起本子,张口就读:“那天我喝醉了,干了禽兽不如的事,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不会还手的。我知道你恨我,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如果你能好受点,杀了我都行……”
一口气说的飞快,生怕慢上一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像气球一样瘪下去。
江复生耐心地听着。
陈樱的头越来越低,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脸色苍白,人虽然高,却瘦得可怜,无风的房间里,往那一站,摇摇欲坠。
江复生:“说完了?”
陈樱沉默颔首。
片刻的寂静。
忽然之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微凉的额头上。陈樱愕然抬头,正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睛,细长、幽深,天生似桃花多情。
他的眼睛在笑,戏谑:“陈樱,你觉得你能强迫我吗?”
陈樱一米七八,他至少上一米九。
男人离得很近,微微前倾,薄唇翕动之间,几乎就要擦过她额头敏感的肌肤。
四周充斥着乌木沉香的味道,铺天盖地,他的气息将她包围。
陈樱只是盯着那双眼睛。
黑眸中尽是无声的宠溺,光影流转,比酒醉人。
身在时尚圈,她见过太多美貌的女人和男人,极少有人能笑的这么……勾引人。
她头晕,真像喝醉了。
“只是个意外。”江复生微微收敛,退开几步,说:“既然忘了,不必跟自己过不去。”
陈樱还有些晕头转向,傻傻地点头:“哦。”
江复生坐下,双腿交叠,指了指不知何时放下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不大,用蓝色的包装纸包着,打了个蝴蝶结。
陈樱拆开来,愣住。
那是一个白色的玩具沙漏,两旁有柱子,一只小猴子攀在上面,回头张望。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陈樱失声:“怎么会一模一样?”
江复生看着她不可置信的样子,说:“有一次,江源带你回家过年,客厅放了一个类似的——我一个同学的三岁女儿非要送我的玩具。你在玻璃柜前站了一分钟。”
陈樱拿在手里,看的仔细,喃喃道:“小时候不懂事,总是缠着外婆问爸爸妈妈去了哪里,外婆答不出来,我就哭,后来外婆买了一个沙漏,对我说,沙子倒尽的时间里,只要诚心祈祷,小猴子听到了会转告佛祖,妈妈就会回来。”
她抬眸,眼圈红了,“我祈祷了一年,没有用,发脾气摔了。”
陈樱死死攥紧手,指甲陷进肉里,试图用疼痛抵挡流泪的冲动。
江复生不曾打扰。
那一年,有个姑娘在玻璃柜前短暂停留,多看了几眼一个小沙漏。
他铭记至今。
许多年后,她当时细微的神情变换,眼底克制的惊喜和渴望,全都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那姑娘现在正难过,拼命压抑,拼命忍耐,不敢在他面前哭。
他却不能上前抱着她安慰——他的触碰令她厌恶到颤抖。
陈樱转身,用力擦了擦眼睛,问:“这是当年那个吗?”
江复生摇头,“那时本想送你,可惜李妈打扫时弄坏了。昨天出差,想起老同学也住K城,打电话一问,当年的小商品店还在,抽空去了一趟,碰碰运气。”
陈樱说:“大哥,你记性真好。”
江复生笑笑:“分人,分事。”停顿一下,又说:“过来坐。”
陈樱坐在离他最远的一张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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