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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对我而言,你还是你,
没有区别
谈酥酥第一次病发,是在十八岁高考结束后。
那时她接到E大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得不得了,她觉得自己的未来无比美好。
当天晚上她就约了几个同样考上了理想大学的伙伴一起去庆祝,几个人唱了KTV还吃了夜宵,直到深夜才回家。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大雨,她没带伞,只好淋着雨回去。
没想到一到家她就发起了高烧,折腾了一整夜她才好转,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隔天,感冒虽然好了,她耳朵里却留下了嗡嗡嗡的声音。以为耳鸣只是小毛病,她没有放在心上,照样每天和伙伴们约着出去玩。
她很喜欢看电影,每逢放假就会约着伙伴一起去电影院。这天,也是如此,她们选择了一部热映的科幻电影。
她买好爆米花、可乐,屏气凝神打算享受一场视听盛宴。
可随着电影开场,几个刺激的爆破镜头后,她耳朵里听到了更加强烈的嗡嗡声,她以为只是电影效果,可紧接着,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本以为是电影放映出了问题,可等了等,还是老样子。她小声问身旁的朋友电影怎么没声音,朋友却疑惑地摇了摇头,张了嘴却没有说出声。
她急了,为什么周围的人都这么平静,她觉得很奇怪,于是提高声调:“为什么不放声音?”
她一连问了好几句,几乎全放映厅的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她一下子蒙了,看着身旁的朋友焦急地跟她说话,她才突然意识到,不是电影没有声音,而是她听不见了。
失聪,她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的梦想是顺利从E大毕业后,进入配音行业,如果再也听不见声音,便意味着她再也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在医院做完检查后,看着医生凝重的脸,她努力辨认医生的口型却还是看不懂。看着父母流下眼泪,她心里却是无尽的茫然。过了很久,她才想明白,医生说的意思是,这个病可能治不好了,她的耳聋可能要伴随一生了。
她的耳聋是病毒性感染,准确一点说就是上次淋雨感冒导致的。
病发后,她几乎每天都待在医院里,打激素做高压氧,用尽了办法。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的听力终于渐渐有所恢复,能听到声音了,但持续的耳鸣还是困扰着她,晚上经常吵得她睡不着觉。
周围变得寂静而又喧嚣,好像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有的时候早晨睁开眼睛,听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噪音,她甚至一时之间无法分清,那声音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的耳鸣声。
那段日子灰暗得可怕,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无论是彻底的安静还是持续不断的耳鸣都让她害怕,她听不了太嘈杂的噪音,完全去不了人多的地方,只能每天一个人待在家里,也越来越不愿意与外界交流,再度去医院检查后,她已患了轻微抑郁症。
有的时候,她甚至绝望地想,宁可自己缺胳膊少腿,也不愿意丧失听力,变成一个听不见声音的聋子。
E大已经开学了,她这样的状态自然无法去读书,但她又不愿放弃自己的梦想,她虽然听力出了问题,却仍然可以说。
于是她一个人在房间里自言自语,反复朗诵自我练习,还在网上寻找机会,给几个冷门的广播剧配过音。
她是好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听力终于完全恢复,耳鸣也很少再出现了。
痊愈后的头几天,她仍然战战兢兢,每天醒来都不敢相信。医生的话犹在耳边,突聋随时有复发的可能性,并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好运。医生还叮嘱她应该时刻小心谨慎,要增强体质,避免感冒……
她毅然决然过好当下,无论如何也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她买了去C市的火车票,去李学长推荐的工作室应聘。工作室的人都很好,没有因为她的学历而嫌弃她,在听过她的试音后,觉得她特别出色,于是,自那以后她便留了下来。
自选择配音这行开始,她每一天都需要承担着风险,长时间戴耳机、经常熬夜,每一样都可能使她的病再度复发,但与心爱的配音相比,她甘愿承受这些风险。
她习惯了孤独,她和大部分人保持着距离,最好的朋友只有施梦余。她没有把自己的病告诉任何人,她讨厌看到怜悯的眼神,也讨厌看到嫌恶的目光,她希望大家把她当成正常人看待,而不是残疾人。
如果说五年前第一次犯病,对她来说,宛如天塌。
那么现在面对复发,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能坦然接受了。
左右不过是重来一遍罢了。
施梦余走进病房的时候,谈酥酥正在看书,直到施梦余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看到施梦余。
施梦余在她面前哭成了泪人,身旁的程晋也是一脸凝重。
谈酥酥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轻声劝道:“哎呀,没关系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我都适应了。”
见她如此云淡风轻,施梦余哭得更厉害了,急促地说了些什么,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匆匆跑了出去,等再进来时,手里拿着纸和笔。
她低头写完再递给谈酥酥看——
“你这个大笨蛋!!!”
她画了几个大大的感叹号。
谈酥酥又好气又好笑,轻声说:“我也不想啊。”
施梦余更加难过了。
谈酥酥只好无奈地说:“对对对,我是大笨蛋。对不起,梦余,我不该瞒着你,害你替我担惊受怕。你别哭丧着脸了,又不是什么大病,大不了就是一辈子听不到声音而已。”
话虽这么说,她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兀自苦笑。
施梦余瞪了她一会儿,不许她说丧气话,低头继续写:“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谈酥酥凝神想了一会儿,说:“已经吃过药了,现在正在打点滴,感觉还行,感冒应该是完全好了,头已经不晕了。”她打起精神开玩笑,“估计打完点滴,睡一觉起来又能听到声音了。”
施梦余瘪瘪嘴,好像又要哭。
谈酥酥赶紧安慰她:“真的,我相信很快就能听见的。”
施梦余低头写:“你放心,我们问了医生,医生说了,肯定会治好的。”
谈酥酥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肯定会好的。”
施梦余又写:“程晋已经帮你请假了,你安心在这里养病,等病好了再去继续上课。”想了想,她继续写,“不许再中途放弃了,这次必须乖乖完成学业。”
谈酥酥笑了:“好,不放弃。”顿了顿,她又问,“靳择西呢?”
施梦余和程晋对视一眼,有些为难。
程晋对着施梦余说了句什么,施梦余摇了摇头,并没有写字给谈酥酥看。
可谈酥酥看懂了程晋的口型,心沉了沉——
“找不到他人。”
谈酥酥这几天的确没跟靳择西联系,他的手机关机了,各个聊天软件都没消息,估计是很忙。
但再忙,也该回个信不是吗?
联想到他开玩笑说的,被别人捷足先登,谈酥酥无奈地笑了笑,怎么可能。
施梦余下午还要赶飞机,工作不能耽误,哭哭啼啼老半天后,终于被程晋哄走了。临走前,程晋说会给她送晚饭来,让她不要担心。
他们走了后,谈酥酥继续看书,看累了就睡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
看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程晋连个人影都没有,一点都不靠谱。谈酥酥不打算继续等他,自己一个人去医院食堂吃饭。反正只有她一个人,也没谁催她。等慢吞吞地吃完回来时,进了病房,她脚步一停。
她的病床边站着一个人,一动不动,不知道站了多久了,也许是听到动静,他回过头。
看得出他是风尘仆仆赶来的,明明夏天已经过去了,他的头发却有些汗湿。他单手插着兜,漆黑的眼睛有些湿漉,但眼底还是带着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开口:“想我了没?”
谈酥酥抿了抿唇,看懂了他的口型,却没说话。
她穿着病号服,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脸色很苍白,靳择西既然找到了这里,就不可能不知道她的病。她的心脏一下子紧缩起来,觉得自己就像是浑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所有曾经妥帖藏好的自卑和害怕一下子无处遁形。
见她不动,靳择西低笑了一声,只好自己主动大步走过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他深深闻了一下她头发的香味,低喃:“别怕。”
他肩膀很宽,手臂有力,足以支撑她的全部脆弱。
谈酥酥自然听不到他这句话,她浑身僵硬,深吸一口气,老半天才说:“阿择,你知道吗?我的耳朵一直不太好,可能以后再也听不见……”
他打断了她,神情和往常一样,平静中带着一点独属于她的暖意——
“我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她莫名地觉得一阵委屈。谈酥酥吸了吸鼻子,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故意不看他:“现在你知道原因了,我为什么……不能接受你。”
她勉强笑了笑:“为什么当初没有顺利入读E大,为什么一直不敢谈恋爱……”
他的手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笑。
谈酥酥愣愣地看着他,他逐字逐句说得很缓慢,足以让谈酥酥看清他在说什么。
“对我而言,你还是你,没有区别。”他说。
谈酥酥一怔。
她不是不能接受他,而是,怕他不能接受这样子的她。
而他,都懂。
她眼眶一下子变得很酸涩。
“对不起,对不起,来晚了……”
一进门,程晋就愣住了。为了专注训练安心比赛,靳择西他们的手机被暂时收缴了,他下午历经千辛万苦才弄到了比赛带队老师的号码,通过带队老师才联系到靳择西的。
按理说,靳择西还得在外地比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望着站在病房里相拥的靳择西和谈酥酥,程晋突然觉得自己来得特别不是时候,但还是默默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我临时被老师抓去当壮丁干活,刚刚才忙完,抱歉,来晚了。”
他的出现,让气氛什么都没了,谈酥酥不自在地松开手望向别的地方。
靳择西则烦躁地瞟了程晋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他目光移到程晋手里提的袋子上,淡淡开口:“你带的什么?”
程晋想起了正事,扬了扬手里的袋子:“吃的。我不知道学姐能吃什么,就买了些清淡的,有粥啊蔬菜啊,还买了点水果。”
“买的?”靳择西拧了拧眉。
“有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我哪会做啊?”程晋翻白眼,“就算亲手做,也不能随随便便把‘第一次’当病号餐送出去不是?”
靳择西懒得理他,接过他手上的袋子,开始赶人:“出去吧。”
程晋无语:“好好好,我走还不行嘛,就不打扰你们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谈酥酥默默地看着他们说话,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也明白程晋是给她带了晚饭。
程晋跟她打完招呼就走了。
在靳择西要把粥拿出来给她喝时,她赶紧阻止:“不用了,我刚刚吃过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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