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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我话音甫落,沧濯步伐顿了一顿,胸腔闷闷震动,他是在憋笑么?我暗暗回想自己方才说的话,没什么问题呀?
“你笑什么?”我撇嘴茫然问道。
他嗓音低沉,携着笑意:“你以后少喝点酒。”
两者之间有关联么?我不屑扭头轻哼一声,说的好似我是个酗酒的老酒鬼一样,我只是偏爱品酒的香醇,并非是抱着酒坛子闷头灌的人,在我可追溯的记忆中,我也不过喝醉了一次。
约是三年前吧,度辛的双腿大好,不需再借助拐杖辅助行走,我高兴得很,便拉着他坐在鬼哭坪最大的石台上喝酒,那天的星星很亮,亮得不像是我幻化出来的假星星,而是三万年前师父带着我们练完法术躺在这里时看到的璀璨星辰,只需张开五指,亮光就在指缝间穿梭闪烁。
我心中感慨,故多喝了几坛酒,有那么点酩酊大醉的意思,可翌日醒来后我已经安安稳稳躺在自己床上,绝对没有酒后失态!
余下的路程我和他都没再开口,他是因为本就话少,我则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不太开心的往事。
到达地点,我取了石灰粉撒在地上圈出一块,又写上“肖芸”的名讳,确认不会把这些纸钱白送到别家鬼的账头里,这才叠了一摞纸钱置在白色圈中,支颐托腮看向沧濯。
“怎得不烧?”
“借个火呗。”
沧濯伸出手掌,俄顷,有微小火光跳跃在他指尖,他轻轻一弹,火光落在纸钱上,燃成彤红的火焰,三昧真火还是好使啊,我暗自感慨。
“肖芸是谁?”沧濯盯着我写在地上的字迹问道。
“哦,我姐,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我平静瞎扯道,为防他再问出一些多余的问题,我努了努嘴,岔开话题,“师兄,你是不是特别恨那天画皮鬼假扮的女子?”
沧濯一愣:“何出此言?”
“我看你一见到她,就果断拿剑拦腰斩了她呀。”我状似天真无辜的打眼看向他,脸不红气不喘有条不紊剖析道,“倘若不是你的仇人,为何下手那么重,那姑娘好看的像天仙下凡似的,换做我肯定舍不得动手。”
在我的设想中,沧濯可能有两种反应,或是暴戾恣睢道:想砍就砍了,需要理由么?或是首肯心折道:说的不错,的确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他却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扶额道:“当然是因为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假的。”
咦?我傻眼了。
“我比谁都希望她好好活着,甚至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也心甘情愿。”他专注凝视着我,眼神透亮又明澈,我在他瞳孔中看到一旁三昧真火的跃动红光。
如此满嘴谎言,就不怕我变成厉鬼找上门么?我垂下眼眸,挡住眼中戏谑的神色,叹息道:“唉,那位姑娘死的委实可惜了。”
沧濯又没了声音。我亦懒得抬头再看他惺惺作态的样子,就算所有人都被他的伪装骗过去了,我也会牢牢记着他做过的“好事”。
被他一路背回客栈,我不愿再睡他那儿,兀自推开自己和南婳的房门,屋内没有掌灯,我艰难跳跃前行,本以为南婳应该在床上躺着,谁知床上空无一人。
“靡芜盈手泣斜晖,闻道邻家夫婿归……”
身后蓦然响起掺着呜咽的靡靡之音,我吓得心头一颤,紧接着怒不可遏,谁大半夜的唱小调啊!
我转身去寻,忽见南婳坐在梳妆台前,声音正是从她口中幽幽飘出。
“别日南鸿才北去,今朝北雁又南飞……”
细如蚊蚋的歌声未绝,调子凄婉又诡异,愈发不像好好唱歌,倒似吊着嗓子努力想哀嚎却气若游丝喊不出声的痛苦挣扎,瘆的我起了鸡皮疙瘩。
我心下一凛,撩开房中纱帐向梳妆台走去,木板地因我跳动的脚步而“咯吱咯吱”作响,南婳充耳未闻,仍旧端坐着。
“春来秋去相思在,秋去春来信息稀……”
我离那梳妆台一丈远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衣裙确实是白天那套桃红色的衣裙,在夜晚反倒红的更艳了,可这人……
全然陌生的面孔看得我一愣神,她对着铜镜,往纸白脸上扑着粉,脂粉扑簌扑簌往下掉,她却恍若未见,动作不歇,使的劲也越来越大,粉扑把脸皮扯烂,饺子皮一般摇摇欲坠挂在脸上,她还在往上涂粉。
我倚着木柱抱手看她忙碌,待她终于擦完粉后,歌声戛然而止,她缓缓扭过头来,对我微微一笑,“嘶啦”一声响,刚刚上扬的嘴角整个裂开至半张脸大,腥红血肉随着她的“呵呵”笑声一块块不停掉到地上。
最初的讶异劲过去,我静下心冷哼一声,真当我是十几岁的无知小姑娘了?用这么无聊的手段。
“人间是不是待着很舒服呀,”我笑道,“是否连空气都比冥界香甜?”
那女鬼见没能吓到我,敛了令人作呕的笑容,双手抚过脸颊,露出原本的样貌来,朱唇榴齿,榛首蛾眉,是位美貌的小家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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