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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以做头发为由的许冉然, 在迅速扒拉了几口饭之后，准备出门, 把绿色安排在头发上。

今天许如海公司有事，没有回家，所以林凤娇和许冉然之间也不必装了，各自都没有摆出好脸色来。

许若夹在中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她们俩一言不合就开始吵架, 并随时观察着两人的言行，以备随时救场。令他意外的是，今天谁也没有搭理谁，饭桌上一片祥和。

以女孩子晚上在外面不太安全为由, 许若也跟着许冉然出去，做头发, 留下极度不悦想要儿子陪的林凤娇一人在家。

“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陪陪你妈的, 毕竟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溜出来的许冉然真诚地建议道。

“说的好像我和你平时挺容易见面似的，平时训练大家都忙, 见面机会也少, 怕是你现在根本不需要我陪了, 养了个白眼狼了。”许若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是平时那副洒脱对任何事似乎都无所谓的样子，却因为温柔而显得格外认真起来。

记忆随着海浪倒卷而回，他们穿过的这条街道，有许冉然最喜欢的火锅店。甚至现在的空气中, 还飘荡着那股花椒辣酱加上各种中药一起翻炒过后的诱人香味，让人仍不住脑补那锅红油艳艳的麻辣汤头，可以麻到骨子里，最后只剩两个字:带劲。

这条街是陈旧的，人也是旧人，只是有一些东西顺着时光，无法更迭得变得厉害了。比如，许冉然发现，那家有些脏兮兮的火锅店已经在数余月不曾光顾后就翻修了。原本有些狭窄的街道拓宽了一些，那原本笼罩着所有店面的挨挨挤挤的灯泡，被换成了新式的更亮的路灯，柱子上有精细的花纹。横亘在路中央的黄桷树，终于也不堪重负病倒了，身上挂着输液的袋子……

更早的时候。她第一次来这个城市，许若和许如海也是带着她来的这里。许如海那时喜欢喊她幺妹，而如今这个称呼早已被淡忘了。“幺妹啊，爸爸和哥哥带你去吃火锅，这个师傅也是你们县城的。”

她那时十五岁，已经有了些成年人的思考了。很胆怯，她第一次来到这样大的城市，要和完全不熟识的人生活在一起，也近乎绝望，陪伴了她十五年的人，刚刚病逝。她原本横冲直撞的脾气，收敛了好多，除了不肯叫哥哥与爸爸之外，她都表现出格外顺从的样子，不敢忤逆。然而这种疏离的态度，反而是一种更加无声的抗拒。

许冉然知道，父亲以及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自己极好，她也并非什么铁石心肠的人，不过是小姑娘而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温柔以待，难以不被感动，所以她感激。

和许若的关系，在两人第一次大吵一架之后，才开始有了兄妹的意味。具体争执的原因她记不起来，只记得清，后来他去哄她时，她第一次脱口而出叫了哥哥。

许如海，一直是那样溺爱她的。除了她决定要停学去搞电竞，极力地反对之外，几乎没有对她说过一个不字。

那时的勇气，如今细想来，许冉然有点佩服自己了，渴望站在电竞的舞台上，去告诉别人，电子竞技与性别无关，虽然在她之前已经有了先例。似乎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有了如此想要去做一件事的勇气。

一个人的初心，总是强大的，以至于未来面对它时，多数人是自惭形秽的。人生不易，靠的大概就是这一颗初心了。

许如海经过很多次失眠之后，黑眼圈浓郁，找到许冉然时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什么也没说，在她的暂留学籍证明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冉然，爸爸很爱你。我没有很多时间陪你，缺席了你的人生好多好多年，可是爸爸真的很爱你。我希望你快乐，我知道这件事你做不成是不会快乐的，你要知道，不管做什么，爸爸都是支持你的，可是你要答应我，要是你最后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就回来上学。加油吧。”

许如海对她说这番话时，许冉然哭了。她觉得，被理解了。同时也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如海好像老了。

许冉然在回想到这些时，忍不住红了眼眶，好在夜里不太明显。她这第二次的重新尝试，已经违背了和父亲的约定了，似乎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如他所说，这件事做不成，她是不会快乐的。

人总是要有一些回忆，可以在想起时，给予自己不期而遇的温暖和生生不息的希望。正因如此，诸多文化作品中才会有回忆杀这个东西，通常是主角快要被反派打倒了，这时候主角陷入回忆之中，等回忆杀结束了，主角忽然一下就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两人沉默着，直到穿过这条老街。

“哥哥。”许冉然甜着嗓子叫许若。

恍惚间，她的影子似乎与过去那个小女孩重叠了。许若翘起嘴角，答应了一声“诶”。问她:“怎么了？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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