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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两天的时间说快不快, 说短也不短。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漫长到好像一直都不来，却又在一瞬倏忽而至。

陆汤汤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刷题背书，她没有手机，也不刷微博，QQ加了人也几乎都不上网, 完全不去听任何学校里面的八卦，整个人有种世外仙人的淡泊和麻木。

叫吃饭就去吃, 放学就回家, 上课记笔记, 下课闭目养神。

艾可深有所悟。

“难怪古人说小隐隐于野, 大隐隐于市。你看咱汤汤，长得这样好, 不说，谁能相信她学习这么认真，不仅认真, 成绩还这么好，简直就是我生平仅见的神人一般的存在。”

“就算这样说，物理卷子还是自己做。”陆汤汤毫不所动。

“理是这么个理, 但是……”艾可眼角一跳, 看到了旁边玻璃窗上倒影的老阮身影，“但是，李铭他不一定听得进去啊。”

李铭：？？

艾可遮脸，义正辞严：“说了多少次，不会就是不会, 你说你，抄作业还这么理直气壮，你真好意思。”

李铭自己指了指自己鼻子：“我？”

老阮踱步出来，死亡凝视后：“李铭，你出来一趟。”

艾可一手遮脸，恳求看了他一眼，李铭深吸了口气，然后站起来出去。

随堂测验已到了尾声，因为方才老阮的出现，物理老师没在讲台上玩手机，现在开始下来挨个查看，正好在陆汤汤的前面两排。距离下课还有两分钟，艾可抓耳挠腮，大题是不指望了，还有最后五道选择题，她可怜兮兮看向陆汤汤，陆汤汤叹口气，一手伸到胸前，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胸。

艾可眯了眯眼睛，陆汤汤再抖了抖两根指头。

如此连续五次，然后她又在胸前课桌缝中伸出一只手，无根指头张开，再抖了抖。

艾可恍然大悟，握了握拳露出一个必胜的笑意。

杜老师正好走到陆汤汤旁边了。

见她做完，直接弯腰开始看她的卷子，渐渐，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陆汤汤趁机小声道：“杜老师，今天我家里有事，想要提前一点回家，可以吗？”

杜老师伸手看了看表，亲切道：“那你去吧。一会我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路上小心。”

“请假条已经批了。”她从书页取出一张。

艾可正埋头写答案。

第一个正是B。

看来是领悟了她的暗示，最后五道题都是B。

最后考试结束，艾可伸了个懒腰，卷子交上去的瞬间，唐书瞟到她最后的答案，咦了一声。

艾可颇有自信：“我有内部公参。”

“最后一道明显不可能是A啊——上次考过的。”

“怎么可能，汤汤都说是。”

关于答案这件事，陆汤汤的暗示是，两根指头，B，做了五次这样的动作，再比出一个五，就是五道都是B。

艾可的理解是：看这里，看这里，这是什么，胸啊，几个胸，当然是两个，第一题是B，第二个题，几个指头，两个，也是B，第三题，胸多大？应该是个C，选个C，第四题第五题，伸开的手掌可以一手掌握的，那只能是A了。

“怎么可能都是B，八道选择，都是B，这不科学啊，不是傻吗？”

讲台上的杜老师似乎听见了，看着这边方向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

陆汤汤没有坐公交，而是奢侈打了个车，穿城过去，到了检测中心，里面的前台小姐姐换了个人。

她刚刚走进大门，坐在前台的人抬起头来，正是那个小哥哥。

看见陆汤汤一身校服，他明显愣了一下。

“你还在读高中？”

陆汤汤笑了笑，点头，她有点紧张：“报告出来了吗？”

因为是私人性质的检测，并不用于司法目的，所以她提供的资料是修饰过的。

小哥哥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他看了看会客室，里面隐隐传出哭泣声。

“要不要在这里看，喝杯水，我帮你解释一下。”

陆汤汤看向他按在桌面的手指，她点了点头：“好。”

亲缘鉴定陆汤汤选择的是两种，一份是和韩美玉的二联体的亲权鉴定，还有一份是和陆祈的疑难亲缘鉴定。

两份报告除去封皮，都只有薄薄的两张纸。

第一页上面有基本信息，基因座信息冰冷印在上面，下面是分析说明。

小哥哥解释亲子鉴定的依据，是通过检测双方DNA标记位点，看是否能从相应亲缘找到来源或依据，一般三个以上~位点不同，就可以排除亲子关系。

陆汤汤伸出手去，掀开第一页，看向第二页最下面的结论。

朱红的印章将一切结果定格。

她仔细看了很久，小哥哥见过很多鉴定的，哭泣有之，愤怒有之，喜悦有之，麻木有之。

但是看着陆汤汤的表情，他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判断她的情绪。

他斟酌着怎么来打破这沉默。

陆汤汤已经站了起来。

她动作有条不紊将那报告慢慢折叠，然后取下书包，找到最里面的夹层，放进去，拉上最里面的拉链。

小哥哥道：“其实这样的事情——”

她手上的拉链一用力，拉链被扯了下来。

小哥哥惊了一下：“手，你的手流血了。”

他左右看了一下：“你别动，我给你拿消毒酒精和绑带来。”

陆汤汤看着那手，嫣红的液体正从指尖缓缓渗出，很奇怪，有一点麻木的凉，却并不觉得痛。

学生物的时候，老师说，眼泪都是由血液转化出来的，那时候还在想，这两样怎么会一样呢。

除了温度。

小哥哥抱着医药箱出来的时候，陆汤汤已经走了。

桌上放了一包纸巾。

一张纸盖住了几滴嫣红的血。

小哥哥放下医药箱追出去，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拿出电话，这才想起，陆汤汤根本就没有留下有效的电话。

刚刚过了中秋节，月亮还是圆圆挂在天上，城市暗红的天空露出朦胧的边角，她走过街道，看见两家糕饼店正在打折月饼。

混合着鲜花饼，还有其他糕点的味道。

整个街道的声音好像很吵，但这些吵闹又好像离她很远。一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在脑子里乱窜，今天的卷子好像有一道题少了一步，下周一的分享会还没有准备稿子。

哦，忘了，不用分享，下周一放假了。

国庆节，会有七天时间。除开后面两天，还有五天时间。

她想，我真是聪明啊，还给自己留了五天时间。

这五天时间用来干什么呢？小蝌蚪找妈妈吗？

她想起小蝌蚪那笨拙的模样，笑了起来。

但是扬起的嘴角却感觉到了潮~湿，她低下头，有轻飘飘的水珠落在地上。

她看着自己的脚尖，那双有些陈旧的运动鞋，是初三的时候韩美玉给她买的，牌子，花了不少钱，每一次洗完都会在外面包上一层卫生纸，两年多，即使鞋面洗得有些旧，但仍然是白色的。

现在这白色上面多了一滴深色水渍。

眼前一片模糊，一切却又格外清楚。

两年，脚长了一些，鞋有些短，所以平时只能穿很薄的袜子。

秋天的风，渐渐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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