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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96年,《史记》曰:秦昭王五十年, 使王觭围邯郸, 急, 赵欲杀子楚。子楚与吕不韦谋,行金六百斤予守者吏, 得脱,亡赴秦军, 遂以得归。
在邯郸被围困的危急时刻, 赵国上下敌视秦人, 而嬴政作为秦国质子子楚之子,自然不可能得到什么好的待遇,更不要说老爹都丢下他逃亡的时刻, 即使母亲用尽所有关系,让他们孤儿寡母勉强活了下来, 但是被围城惶惶不可终日的贵族们可不会放过他们。
即使年长一辈的人自恃身份不跟嬴政计较, 但是跟嬴政同辈的也不会放过他, 甚至连正直的李汩也仅仅为面前这难看而混乱的局面皱了一下好看的眉, 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走开了,完全不觉得欺负一个秦人有什么不对,毕竟秦国的士兵也在侵占他们的城池, 杀戮他们的士兵。
赵安还没有适应环境的变幻, 便被眼前的霸凌吓呆了,这让她下意识的回想起自己学生时代被霸凌的画面,因为她的沉默寡言和不合群, 一般都是其他学生欺负的对象,但是这也没有面前这一幕这么恐怖。
“阿政?!”他们拉扯的举动间让赵安看到了被围住殴打的人,赵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虽然小时候的嬴政跟长大之后的他相貌上有很大不同,但是赵安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不要打了!”赵安飘到他们中间,想要阻止这场单方面的凌虐。
但是没有人能看到一只“鬼”,就算赵安想去拉开他们,得到的也不过是手从他们身体穿过的结果,最多就是被赵安穿过的人突然感觉有点冷而已。
赵安有点绝望的看着中间被虐待的小人儿,他才三岁,面黄肌瘦的,被打也没有反抗的余力,小小的身体只能缩成一团,尽量把自己保护起来,毕竟就算被打伤了,也没有人会帮他请医官,甚至连药品——这乱世中稀罕的物件也不会落到他的手中。
尽管表现的逆来顺受,但是嬴政眼中却闪着仇恨的光芒,手中的拳头紧紧握着,总有一天.......
这些凌虐者毕竟也只是一群小孩子,尽管人多势众,但是体力有限,没有多久,他们累了就收手了,往嬴政身上嫌弃地吐了一口唾沫,便结伴离去了。
反正嬴政就在这里跑不掉,他们什么时候不高兴过来教训他一顿都行,干嘛要勉强自己,不过是一个秦人罢了,还是一个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
“阿政!”赵安扑到小嬴政的旁边,看着面前这个倒在地上不动的孩子,害怕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怎么会?赵安的眼中蓄满泪水,她怎么都不敢想象那个永远自信、指点江山的嬴政竟然会有被欺负得这么惨的时候。
而且,他还只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啊,他们到底怎么忍心!
赵安看着小嬴政满身的淤青,想要摸摸他摔倒和撞到石头时弄出来的伤口,但是手在差不多触到他的时候停住了,她怕会弄疼本来便已经伤痕累累的小嬴政。
但是嬴政却不知道赵安的纠结与难过,他在地上缓了一会之后,扶着墙爬了起来,瘸着腿一拐一拐的往他和母亲的小院落走去。
而回到他们破败的院子时,赵姬同父异母的哥哥正一脸餍足的从赵姬的房间走出来,看到嬴政鼻青脸肿地走回来,轻蔑的嗤笑了一声,“哼,小杂种”
仿佛再看嬴政一眼都会脏了眼睛一般,一脚踹开小嬴政后便目不斜视的往外走。
赵安来不及惊讶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一个大人竟然会无缘无故去踹飞一个小孩子,她第一反应就是来到小嬴政身后给他当垫背的,虽然知道这可能没有什么用。
而赵安没有料到的时候,却恰好奏效了,虽然小嬴政因为肚子的剧烈疼痛而没有注意到背后的缓冲。
赵安也没有时间去管为什么突然之间她可以接住小嬴政了,小嬴政痛到额头都冒着冷汗,这么小的孩子都是脆弱的,更不要说小嬴政还面黄肌瘦的长期身体不健康。
赵安爬起来,惶惶的抱起嬴政查看他的情况,“阿政,阿政,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QAQ ”赵安看到小嬴政凄惨的模样,心疼得直掉泪,他可是一直被她放在心头上爱着的人啊,如今竟然被人这么糟蹋虐待着。
小嬴政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仿佛听到了赵安的呼唤,但是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是谁?母亲吗?母亲不用担心,政儿一定会努力活下来的!’
从有意识以来生存环境的恶劣让嬴政早早的懂事,父亲抛弃他们孤儿寡母逃回秦国让他们的天都塌了下来,更不必说赵国的仇恨还被转移到他们身上,母亲周旋于各个贵族之间勉强保住了他们的性命,但是却活得没有尊严。
或许是天生的硬气,这种逆境并没有让嬴政因为被打骂而养成畏畏缩缩的性子,他反而从内心的深处升起一股不甘,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情况下,他坚信自己一定会和母亲一起活下来,他会记住他们所有人的样子,再回来报仇的。
小嬴政已经晕过去了,赵安更加无措,怎么办QAQ,她勉强自己平静下来,当务之急是先将阿政放回床上,在这里始终不是办法。
这个小院落也就两间房,一件破旧的厨房,所以赵安很容易就找到了小嬴政的房间,从家徒四壁来形容完全不过分,房间里就一张床板,脏到发黑的桌子,屋顶还是坏的,从小、洞、中漏下几缕阳光。
金碧辉煌的王城竟然还会存在这种地方,就连宫女和太监住的地方也比小嬴政他们住的好多了。
赵安撩开小嬴政的衣服,发现他的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啪嗒啪嗒,赵安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没有发现自己比刚来到的时候已经透明了一点,青紫的,烫伤的,划伤愈合的伤痕密密麻麻的遍布不大的身体,因为吃食不够,小嬴政瘦得肋骨几乎要突出来。
他以后是一国甚至是天下的皇帝啊!是这个世界最尊贵的人!那些人,怎么,怎么敢这样对待他!
该庆幸她之前为了给自己治疗,不想每次被欺凌都去找医生,又怕被打伤了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医术也学了点皮毛吗,起码治疗小嬴政的药她还是能辨认出来。
赵安赶紧往存放药材的地方飘出,想偷出一些外用和内服的药给小阿政。
因为对地方的不熟,等赵安飘回来的时候,赵姬已经在小嬴政的床前了,她即使收拾过也掩盖不住满身的狼狈,眼底的乌青,满脖子密密麻麻的吻、痕,和嘴角的破损,都在诉说着她遭到了怎么样的对待。
她拉着昏迷的儿子的手啪嗒啪嗒的掉眼泪,感叹着上天对他们母子的不公,竟会这般的命苦。
她认为儿子是撑不过去的了,政儿受了这般重的伤,她的手头上又没有药,即使去求他们,也不可能得到的,他们留着她的本意便是以羞辱他们母亲取乐,从而在被邯郸被围的情况下得到一些扭曲的快意而已,就连自己的阿兄也.....
赵姬悲从中来,靠一个小孩子硬撑又能撑到什么时候呢?而且明天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或许等政儿死去,自己也会跟着他去吧,支撑她一直苟活在这个世界的动力本便是母性的本能,不忍看着这个还没见识过世界的小团子就这般死去。
“碰碰!”突然两包药和一盒药膏落在她的旁边,赵姬擦干眼睑的眼泪,将它们捡起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
赵姬跪下来磕了几个头,“不知是哪路高人大发善心,我们母子感激不尽,日后必将衔环结草而还。”
等了好一会,都并没有什么动静,赵姬知道这位恩人怕是不想露脸,或许是已经走了,“只要日后恩人需要我们母子,尽管来找我们。”
说完,赵姬为小嬴政涂上药膏,便悄悄的去熬药,她并不知道恩人的药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在这个赵国上下都想踩他们母子一脚的情况下,小心无大错。
赵姬离开之后,赵安飘到小嬴政的床头坐下,专注的看着他,手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悲伤的情绪袭来,这两天繁杂的思绪涌上心头。
虽然从中看到了阿政小时候生活的艰难,但是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的,赵安有些理解为什么阿政长大之后会有这般偏执的性子了。
如果可以,赵安看着他脸上的伤痕,我多想世界以温柔待你,这样你回报给世界也会是温柔吧。
赵姬回来将汤药给小嬴政喂了下去,在他的床前守了一晚,第二日,小嬴政被从屋顶漏进来的太阳直射眼皮,刺眼的光让身体渐渐恢复的小嬴政被打扰醒了,他挣扎着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嘶~”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然后紧咬住下唇忍住。
赵姬被他的举动弄醒了,看到小嬴政醒来,喜极而泣,“政儿啊,你终于醒了,为娘真的很担心啊,你爹已经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离开了,要是你也不在了,娘真的活不下去了。”
小嬴政用羸弱的小手擦掉赵姬脸上滴滴哒哒往下掉的眼泪,严肃着一张小脸保证,“阿娘放心,政儿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会!政儿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们能让欺负我们的人害怕我们的报复!”
母子间的温情脉脉并没有持续多久,“笃笃笃”,敲门的声音传来,赵姬擦干眼泪,整理好仪表去开门,果不其然,门口站着两个小豆丁。
“夫人,我和李汩哥哥来给你们送些食物。”蒋乐扬着甜甜的笑容,一只手被拉着李汩拉着,另一只提着食物的手举起来示意他们过来的目的。
而被蒋乐强拉过来的李汩矜持的对赵姬点点头,但是隐藏情绪的功夫还没有训练到家,眼中的不满和不屑浓得都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作为将军李牧的儿子,他天生就和将士们更亲近,秦人杀了多少他们赵国的士兵,他们和秦人是势不两立的,而赵姬和嬴政是活该受到这样的对待,谁让他们是秦人,这是他们不可饶恕的原罪。
乐儿就是太过心善,李汩看蒋乐的眼里充满了温柔,看到谁过得困难都不愿他们受苦,从来不考虑自己的处境,如今赵公主已经十分看不惯她了,若是知道她跟秦人勾结,岂不是被她拿捏住了把柄借题发挥。
作为乐儿的哥哥,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若是这个秦人胆敢在其他人面前攀扯乐儿妹妹,那么他不介意让人送他一程,已经六岁的李汩已经能适应宫廷的生存法则了。
“真的十分感谢,蒋小姐。”赵姬侧过身子让他们进来。
而赵安也见到了嬴政生命的女主角——蒋乐,白白净净的脸庞上的肌肤柔软而细腻,天生乐观向上的她嘴角总是向上弯着,笑起来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十分讨人喜欢。
不可否认,中的蒋乐确实有美好的品格,虽然从小受到赵公主的欺负,但她并没有怀恨在心,依然乐观,对生活充满美好的向往,甚至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去帮助活得比她还要差的小嬴政。
或许是男女主命中注定的吸引,女主在初见时便对小嬴政抱着大大的善意,很是偏爱他,以致于后来嬴政亲政之偏执、残暴的做法让她无比痛苦。
到后来六国统一之后,女主终于放下了国仇家恨,陪在他的身边,温柔地劝谏他不当的行为,跟阿政一起为百姓们能过更好的生活而努力,而中的阿政也避免了在追求长生的路上死在了东巡的途中,自然也没有胡亥跟扶苏的夺位,蒋乐和嬴政的爱情结晶成为了这个天下的第二个王,把天下治理得很好,也没有经历秦二世而亡的惨状。
蒋乐进门之后将食物放在桌子上,松开李汩的手哒哒哒的迈着小短腿跑到小嬴政的床边,看到嬴政的伤口,她有点心疼,真诚而稚气的说:“小哥哥你疼吗?乐儿帮你呼呼就不痛了。”
说完认真的凑到嬴政面前,往嬴政受伤的地方呼呼。
小嬴政的眉头微微皱起,抬起头之后,果不其然的看到李汩讥笑的神情,仿佛在嘲笑他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嬴政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他并没有求蒋乐来给他们母子送食物,而每次李汩过来都是一副施舍的嘴脸,深深的刺伤了小嬴政的自尊心,更不要说,有时候蒋乐对他太过好的时候,李汩还在背后使绊子,让他们本来就困难的生活更雪上加霜。
即使蒋乐本来是诚心想帮他们的,也让嬴政无比厌烦,就怕她某天带来的麻烦让他命丧在这冷漠的邯郸里。
但是,小嬴政看向自己的母亲,她也已经很虚弱了,她为了他们的生存已经付出了许多,小嬴政实在不忍她为了他而饿死,所以他默认了蒋乐的好意。
赵安躲在一旁看着两个小孩两小无猜的‘美好’,有些羡慕与自卑,“或许这次没有自己的阻挠,你和蒋乐能更加顺利吧。”想起自己的死亡,赵安有些失落,他的未来是她所不能参与的。
但是能够陪着阿政度过他生命中最困难的阶段,便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即使小嬴政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在死后还能陪在爱人的身边呢,而长大后的阿政的身边已经有蒋乐守护了,那么小阿政便由她来陪伴吧。
而且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发现她作为鬼的能力越来越厉害了,能够飘移一些东西,稍微帮到小阿政了,在他们欺负阿政时,制造一些意外让他们受伤,并且栽赃给那个团队里的其他人,让他们内斗而顾不上羸弱的小阿政。
当然赵安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一次两次还行,要是让人联想到小嬴政跟鬼神有关,等待他的结局不用说都知道。
尽管赵安已经尽量小心的抹去自己的痕迹,但是还是瞒不过小嬴政敏锐的神经,他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嘴唇抿得紧紧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虽然他看不见她,但是内心却有一种直觉牵引他走到赵安的面前。
看到小嬴政停在自己的面前,有那么一瞬,赵安有种‘他是能看到自己的’的错觉,他闭上眼,举起手,想触碰一下赵安,但是理所当然的,从赵安的身体穿过去,但是手上突然的冰冷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嬴政有种强烈的感觉:她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这种感觉太强烈,甚至压过了他本能的警惕心。
赵安惊喜的后退了一步,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在小阿政身边陪着他直到她的灵魂消散,即使无人知道,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得到了这种能力之后,赵安发现每每使用它,她都会有一种虚弱感,身影变得越来越虚无,或许不久之后便会全部消散在空中。但是为了小阿政,她心甘情愿,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已经没有她牵挂的人了,而且她的时间也早就已经静止了。
她伸手摸摸小嬴政的脸庞,珍惜着他们最后的时光。
小嬴政伸手覆上脸上冰冰凉凉的地方,感觉有点新奇,也有点开心。
他渐渐的越来越信任赵安,有时候他怕赵姬担心会隐瞒一些事情,但是这些却可以向赵安敞开,痛苦被分担也让他的生活没有那么压抑。而且尽管他们之间不能正常的交流,但是有些互动还是能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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