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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得急, 三两步就抱着画走到了君漓的桌前, 本就明亮的眸子愈发璀璨生光。
君漓睨了一眼被他抱在怀里的画, 微微敛神, 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东西, 进而云淡风轻地从他手中把画拿了过来, 一边用袖子擦拭上面沾惹的尘埃, 一边淡淡道,“这是我的。”
“怎么可……”钟望舒还想说什么,察觉到君漓眸中的不悦, 便拱手施礼道,“敢问太子爷,这幅画是如何得来?”
君漓虽不解他为何如此追问, 但莫名有些不悦, 语气也就凉了些,“别人送的。”
钟望舒皱紧眉, “谁送的?”
“与你无关。”君漓的手刚好擦拭到画卷角落的署名:重澈。瞬间的思考过后, 他的眸色更深了些, “怎么, 你见过这画?”
“何止是见过?太子爷, 这就是我画的!”钟望舒指着落款, “‘云浪千重,唱澈柳风’,‘重澈’是我给自己取的雅号。这幅画是我两年前画给……一位故人的。”
本想说“心上人”, 但君漓此时若有所思的深沉模样让他话到嘴边下意识打了个突突, 便成了“一位故人”。
片刻过后,君漓忽然挑眉问道,“既是你画的,那你可知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
钟望舒顿了一下,这幅画是阿笙拟题让他画的,似乎是叫……“清溪曲折涧潭幽。”
“哦?”尊贵的太子爷神情向来令人捉摸不透,好比现在,不知怎么的就愉悦了起来,连着嘴角都勾起了一抹莫名的弧度,“为何要以此题为画?”
钟望舒摇头,“不知,故人之言,微臣见意境不错,便遵循她的意思画了出来。”
“清溪曲折涧潭幽……意境确实不错。”君漓忍不住轻声呢喃,其中兴烈而又故意抑制的语调尤为值得人深思揣摩,“真是好巧……”
锦阁主,果然是你。
尚未摸得清头脑,钟望舒还惦念着为什么自己送给阿笙的画落到了太子爷手里。
青崖却在一旁看透了一切,心道锦阁主本尊这回八成是又落到了太子爷手里。
“怎么就好巧了?”钟望舒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说不上来,搞得他心里痒痒,又不敢直接说出名字询问,“太子爷,这幅画究竟是谁送给你的?”
君漓抿起嘴角,不动声色地将画卷起,“这你就不必管了,不关你的事。墨竹,送客。”
钟望舒还待要再说,墨竹已经将他拦住,朝门外伸手,“钟大人,请吧。”
容不得再说一个字,人已经被打发走了。
忽然沉静下来的书房中,只有青崖斟茶时轻灵的哗啦声,君漓的思绪也在轻灵声中渐渐飘回三月初七那晚。
清风吹不散云翳,明月照不到竹林,一片清凉的黑暗之中,因为踩滑了青苔,她那双柔夷一般温凉滑嫩的小手与他交握在一起,溪水泠泠作响,她赤足踩在水中,笑语晏晏。
他承认自己极想窥她容颜。
后来她险些绊倒,他便扶了一把,哪里晓得她竟不识好歹,在他手臂上挠出了几条血痕来,像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再后来,她的青丝散下,铺了满身。
一吻。
云开雾散时有月光漏出,他再抬眼去看时,她徒留了一袭青衣背影,笔走丹青间,如墨在纸上浸染,水中蔓延,又似入他的心田。
不晓得她是如何那么快解开红绸的,最后红绸一端空落落地拴在他的手腕,另一端蜿蜒垂在地上,他竟觉得整个俗世霎时间寂寥无比,失去了很多说不清的东西。
明珠遗光之后,他还曾专门派人找过她,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动乱,他没有大动干戈,这才让她逃掉了。
恰是时,宫中又传来懿旨,要他回宫参加芙蓉春绘,于是两人彻底成了过客。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没有下文的邂逅大多也没什么意趣。
太子爷自认不是个多情的人,也不是容易动情的人,如果因为几次跳错拍子的心悸就翻天覆地死去活来,倒也不像他的作风。
因此,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就像是荒芜已久的野草中生了一抹绿意,虽不影响全局,却无法在观赏野草时自动将其剔除在外。
如今不一样了。
这抹绿生得愈发盎然,已经到了太子爷想视而不见也不得的地步。当时是她先跑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凑合凑合结伴而行,因此,是她先招惹的,不是他。
太子爷嘴角微微一勾,心中盖棺定论就是:锦阁主身为本太子的辅臣,竟然意图勾|引本太子,且还让她勾|引到手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要亲一口作补偿。
锦阁主隐瞒两年前柳州邂逅实情,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至少要给他亲一口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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