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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夹杂着温热的血液，沐浴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噬血般狠戾中还带着一种诡异的壮美，震撼着李雪雁。一颗头颅从杜凤举的刀锋下飞落，在空中转了几圈后，落在混乱的战场上，他那些杀红了眼的战友们将头颅踢来踢去，最后滚到了李雪雁的视线里。狰狞的面目上是血与土也遮盖不住的稚气和迷茫，早已没有焦点的双目涣散的看着肮脏的大地，似乎在拷问着自己用生命到底换来了什么？脏兮兮的脸颊处有一个深深奴隶烙印，刺得李雪雁眼睛生痛，她想起那个为了抢泥水里的糌粑而被同伴打死的孩子，如果那日他不被打死，是不是现在也会这样被赶上战场送命。现在看来为了糌粑而死是幸运的，至少那个孩子还保住了全尸。想到这些她不禁悲从心起，怜悯的泪珠无声滑落，她知道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可是她很难不去想若是在长安城中，这样的年龄正是少年风流，快意人生的好时候。可在这样的蛮荒之地，他们却沦为贪欲和私利的工具，迷失了人生的方向。也许他们生来就没有方向，他们只是世代被蓄养的奴隶，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主人去杀戮和争夺，这就是他们生命的意义！

飞沙走石中夹杂着血与肉，血淋淋挤满了视线。钢刃噬血的惨叫声，带着不甘和恨意充斥着耳膜，苍茫大地早已失去了颜色，唯有浑黄腥臭的死亡铺陈在天与地。这不是李雪雁第一次面对血光剑影，可与那晚的追杀不同，也远比奴隶市场给她的震撼要强烈，她切切实实感觉到了价值的扭曲和人性的沦丧。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永远也无法适应这里荒蛮落后的一切，她不可能做到接受它，认可它，利用好它，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她浑身都在颤抖，都在战栗。噶尔东赞发现李雪雁异常惨白的脸色，跨步挡在她身前，提剑而立，宛如一座屏障，隔开了生与死。李雪雁低下头看着紧握的拳头，胸口有一种悲伧涌入喉头，让她愤怒，让她狂躁，让她迫不及待的想厉声质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为什么要用鲜血来换一场永不休止的战争？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尽管一路上她已见惯了落后和贫瘠，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片土地真正匮乏的不单是物质，还有信仰。这片土地的落后程度连中原刀耕火种的农耕时代都不如，他们似乎还停留在千年前的武商，依靠巫术祈天问卜。他们心中眼中全是空空如也，他们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他们就像一群被驯化的野兽，除了嗜血残杀，什么都没做过。不是他们愿意日夜与死神为伍。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他们不知道其实放下屠刀后，可以用双手种出美食，酿出美酒，不抢不夺也能织出锦衣华服。平静安宁的自力更生才能得到永恒的快乐和幸福。李雪雁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大唐才来到了这里，就在这斗兽一般的修罗场中，她才领悟到上苍赋予她的使命。她是为了这群要杀她的人而来，她不远千里而来要做的不单是维系两邦交好，还要带他们走向文明。

联袂

第三十九章

天边乌云翻滚，风号叫着捶动着城门。城门缓缓开启，却是空无一人。心有灵犀般，刚刚砍下一双马腿的颜绍谨仰头一看，扶柳素衣散发，白衣猎猎立于城墙之上，恰恰与他遥遥相望，隔着漫天飞舞的沙砾走石，两人目光牢牢相锁，一眼千年。颜绍谨瞳孔一缩，恨不得插翅飞上城墙，替她挡住身后的刀光剑影。杜凤举对颜绍谨点了点头，派出身边的果毅都尉席君买随颜绍谨入城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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