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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院办公室工作，姚澜的内心是委屈的。她一个设计专业的归国留学生，脱离专业做办公室工作，名义上是文秘，实际上是勤杂，姚澜心里十分怨愤。但有什么办法呢，谁叫她被“末位淘汰”了呢？原来以为那件事之后，她只是失去一个发小，但现在看来，她失去的远比最初想象的要多。事情已不可逆，她必须认清现实，顺应形势，而且要拿出十二分的热忱，为这份自己并不喜欢、也不顺手的工作去拼命努力。她必须要干出个样子来！否则来年再遭淘汰，那恐怕连赵楚副院长也救不了她了。

“这只是暂时的。”牛山山安慰她说，“你先安顿下来再说。”

没错，如今就业压力巨大，自己又无过硬的本领，根本觅不到更好的高枝。所以她只能暂栖于此，当作权宜之计。岗位变动之后，姚澜敏感地发现，身边的同事看她的目光和彼此接触时的态度，竟也与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有的人说话格外客气，而且是那种有意拉开距离的客气；还有以前与她关系不错的同事，如今竟有意无意地躲着她；也有以前若即若离的同事，现在见了面一脸热情地主动打招呼。这些微妙的人际变化，让姚澜的心灵遭受了一些意外的蹂躏与奇怪的欣喜。好在她适应环境的能力强大，也不太把别人的看法放在心上。什么朋友？什么友谊？在利益面前，任何人都是自私而丑陋的。谁敢称自己道德高尚？把一堆金子搁在两人中间，只允许一个人拥有，再好的关系都会在一秒崩溃。她见过太多兄弟反目、夫妻成仇、好友相叛的故事，这就是真实的生活。人人忙着生存，忙着为自己的利益孜孜不倦地添砖加瓦。哪有什么友谊？苏千朵一向自诩重情义，可当自己恳请她跟洪欣说情时，她不也无情地拒绝了吗？她与洪欣私交好是设计院人人皆知的事，她拒绝的原因不就是不想为自己欠下人情债吗？她真的那么清高的话，怎么还会为了一个职位当众对自己大打出手？说到底她不还是俗人一个吗？装什么？

姚澜私下里听到小道消息说，洪欣曾发表过对苏千朵事件的看法——她说：“苏博士是素质极高的人，为人特别厚道，涵养也特别好，能把这样一个人惹到出手打人的人，得坏到什么程度？”也有人说听过洪欣这样说：“连发小都下黑手的人，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这两个消息皆未经证实，但姚澜知道，凡事无风不起浪。她觉得这也越发证实了洪欣与苏千朵私交甚好的传说，自己遭遇末位淘汰，洪欣有严重的公报私仇之嫌。想到这里，姚澜连杀掉洪欣的心都有了，但打开微信朋友圈，看到洪欣最新的一条状态，她还是习惯性地点了个赞。

如今的网络热点早已转移，最近大约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一个网络热点，什么“男星出轨”“儿子刺母”“房东遭租客灭门”等等，人们一次次集体愤慨，狂风怒浪般开始对当事人进行道德谴责，“女博士打人”这件事早已被健忘的大批键盘侠抛到了脑后。最近的新闻热点是“留学生遭闺密前男友杀害”，一大早，姚澜打开手机，在朋友圈看到一位女同事发的一条状态为：“防火防盗防闺密。”

姚澜直接把微信关掉了。

二

华澍昨晚没睡好，做着乱七八糟的梦，他四点就醒了。辗转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再度入睡，他居然把梦接上了。正做着梦，不到五点半他竟又被迫起来了——邻居要他挪车。

昨晚他送完客户回来，正常车位全部被人占了，因为他租住的这个小区属于中低端住宅区，没有固定车位，他回来得晚了就只能把车停在小区外的马路边。然而马路边也只剩了一个角落没被占，无奈之下，他的车子停在了马路边的这个角落，顶在了一辆汽车后面。他本想自己早上六点起床下去挪车，因为一般人不会这么早出门的。谁知他碰上个“二般人”，人家清早五点多就要出车。华澍车上按常规贴着自己的电话，此刻人家怀着一腔怒火把电话打了过来——听声音是个中年妇女，声音里充满了戾气与暴躁，那股躁怒之火仿佛都要把电话线烧掉了。华澍胡乱穿了衣服，连滚带爬地冲下楼去挪了车。中年妇女特意放下车窗，冲着华澍大发雷霆，大意是指责甚至诅咒华澍停车不长眼睛，挡了别人的车是令人发指的低端无德之行。华澍道了歉，乖乖挪车，除此之外一言不发，既不愿解释，也没有多说半个字。以对方的架势，他若稍加辩解，这位女士便有可能冲下车来，用一双“魔爪”抓破他的脸。大家生活得都不容易，一个女人活到中年，生活还不能从容，还要清早五点起床出车，毫无疑问，她是活得很凄惨的。她又如此暴躁易怒，显然日常生活中经常要遭受各种烦恼。人家说心有多苦，嘴就有多毒，说的就是这种人。积怨积毒太多，才会在遇到发泄机会时，状若疯癫。华澍就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发泄口，全身都散发着有教养的气质，脾气应该也不会坏。一个妇女再怎么难听地骂他，他也没有办法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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