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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有线索的样子。

安楠点了点头,“有了一点,你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

齐琳哪不知道?

她在休息室里坐了几个小时,外面总是有人抱着文件或者装作接水去厕所经过来偷看她。她要是再待下去,恐怕局里的效率都要被拖慢了。

可是回酒店,她又怎么能够安心地住下呢?

反而是在这里,能第一时间看到警察的动向,听到消息更让她安心一点。

钟斯年看了齐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状态几个小时,明白齐琳在酒店只会更挠心挠肺,不过……

“你回酒店吧,案子没破前,警方是不能透露太多的,你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齐琳深呼吸两次,决定听钟斯年的,她看着安楠道:“还记得我说过的吗?如果你能在两天内破案,我一定免费给你代言。我齐琳说过的话,言出必行,经纪公司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做下的决定他们不会干涉,也无法干涉。”

安楠:“……”这姑娘是说不通,还是没别的办法了?

“你先回去吧。”

钟斯年送齐琳去酒店,休息室里只有父女俩和满屋子没散去的饭菜香。

安季同面带犹豫,“楠楠,你真能破吗?”

安楠反问:“爸爸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不,我相信楠楠很厉害,就是……”齐琳从京市来,破不破案都有利弊。

安季同欲言又止,不知想到什么,又释然了,“楠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话,有点怪。

不等安楠细想,安季同收拾好带来的饭盒,“楠楠你忙,爸爸去洗碗。”

“好。”

另一头,钟斯年的车上,齐琳问了句和案子无关的话:“斯年哥,休息室和安楠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安季同,安楠的父亲,局里的法医。”

“法医……吗?”齐琳低声呢喃,把安季同的面部轮廓和记忆里的那个人进行对比,嘟囔了句,“有点像啊。”

“像谁?”钟斯年看了齐琳一眼。

齐琳摇摇头,不欲多说。

**

齐琳能在宁市待的时间有限,仅有两天。

安楠想尽快破案,一是为那免费的代言给公司省钱,二是为避免自己落入公司学校两头忙的地步忙不过来。

第一天,樊天星生活照常,没有异动。

第二天,樊天星不值班。

傍晚,安楠咬着手抓饼边吃边走,接到文沙的电话:“顾问,樊天星动了!”

“怎么个动法?”

“她今天不值班,在小区里散步,已经把整个小区的所有道路全部走遍。我们怀疑她是在踩点,搜寻下一个目标!”

“你们在哪盯人?有没有被发现?”

“在天台。盯得太紧,或者去别的地方容易被发现。”

“小心些。等她抓了人,跟着她找到那个地方,那时候人赃并获再抓人。”

“是!”

案情能有新进展,安楠觉得手中的手抓饼更香了,转个脚步回教学楼。

工作党不值班不用上班,她这边今天可是一天的课程,吃个饭都不安生。

晚课上到九点多。

铃声一响,安楠收拾东西,顺便看一眼上课过程调成静音的手机,有两条未读消息。

文沙:【师傅,抓到人了!】

文沙:【人赃并获,人解救出来了,可是没找到那把手术刀。】

如果樊天星杀人只用一把手术刀,那把沾了五个受害者的手术刀就成了决定性的证据。

如果她杀一个人换一把手术刀,那就困难了。

安楠和室友们打过招呼,把东西丢进副驾驶座,开车前往警局。

到的时候,众人全围在尉迟舒的显示屏旁看审讯室里的审讯过程,米礼、郝山全在,钟斯年不在。

审讯的是徐兴贤和米瑗,对面坐着的樊天星被手铐铐着,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安楠前往审讯室,敲了敲门,米瑗过来开门。

安楠比了个手势,两人交换,米瑗回到办公室,安楠则在米瑗的位置坐下,樊天星依然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

安楠不作铺垫,开门见山:“我能知道你杀小飞的理由吗?”

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

樊天星抬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是你?!”

“是我。”安楠点头,“能告诉我你杀小飞的理由吗?”

☆、第 51 章

出乎意料的直接!

樊天星淡淡地笑:“我还以为你会从头开始问。”毕竟由于男性死者被阉割和施虐的缘故, 宁市大多市民以为是为爱复仇的案子。

“前四起我猜得差不多了,就是不明白你杀小飞的理由。一个七岁的孩子,和你杀前三人的理由没有共通点,如果是因为他虐猫……”安楠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你是在做城市的清道夫。”

清道夫杀人, 要么是出于对城市的热爱, 要么是出于对渣子的憎恨, 亦或者是因为某些偏执。

樊天星的身上没有符合清道夫的特征,而单单为虐猫杀人似乎有点不通常理。

樊天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说说你知道的,没准我心情好就告诉你了呢。”

安楠如她所愿, 缓缓道来:“第一位受害者是你大学时期的前男友,多方了解, 相信你早过了当年那个坎,不会因为你被劈腿被渣而杀人。考虑到杀人的时机, 我有理由相信你是因为那个没福气来到世间的孩子,对吗?”

樊天星露出意外的神情, 即使被人用手铐铐住双手, 坐在审讯室里, 她的背脊依然挺得很直。

仿佛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又仿佛是她的为人,宁直不弯。

“继续。”

安楠道:“有了这个前提,一切顺理成章。你杀了不负责任直接导致孩子死亡的父亲, 杀掉涉及黑暗产业链的第二第三位受害者,第四位受害者死得没有痛苦,他不巧看到你的秘密,被你杀人灭口。”

随着安楠的叙述,樊天星想起了那个作女人打扮却不曾掩饰声音掩饰真实性别的男人。

他并不在她的狩猎范围之内,仅仅是运气不好,正正好在她跟踪猎物将要下手的时候出现,她只得动手。

安楠没忽略樊天星脸上的松动,还有那一闪而逝的愧疚。

“他叫尧翔宇,来自京市,是军人的后代。”

樊天星一愣,低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安楠:“他劝你自首,而你假装同意示弱,在他没有防备之际杀了他,对吗?”

樊天星倏地抬头,难掩惊愕,安楠说得好像真实见证当时的场景。

怎么可能?

安楠好似读懂她的想法,给出否定的回答:“我不知道,也没见过,只是……”

尧翔宇出身军人之家,很多事很好猜。

“哪怕他作女装打扮,同辈父辈祖辈全是军人,保护一般市民的想法印刻在他的骨血里。他有身手,如果你不是先答应他,趁他不备动手,我想不出他临死前没有挣扎痕迹的理由。”

樊天星闭了闭眼,心里钝钝的疼。

假如早知道他是军人的后代,她宁愿自首也不会为掩藏自己的行为再多杀几个人而对他下手。

可惜,没有假如,没有早知道。

来不及了。

先用警方得知大部分真相的事震动樊天星,让她明白坦白与否并不重要,再用她所杀的人是军人后代的事震惊樊天星,引起她的愧疚,而后……

安楠道:“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七月份贺泉的事吧?”

“我记得。”七月连环分尸案的凶手是个那样干净的少年,背后的故事震惊了宁市和国家,樊天星怎么会忘?

“你想说什么?”

“对于导致你动手的原因,我希望采取新闻曝光的手法,让所有人知道那仅仅只是某些人为了赚钱而放出来的谣言,没有真实作用,挽救那些无辜的孩子。”

安楠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憎恶厌恨,没有同仇敌忾,可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樊天星为之一震。

她杀人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希望和贺泉一样多杀几个人渣,被抓后曝出背后的隐情警醒国人吗?

既然安楠许诺会达成她的目的,樊天星不再矫情,不再隐瞒,她目光炙炙地看着安楠:“你真的会做到吗?”

安楠点头应下:“如果你能提供证据,让这一切变得不单单是新闻记者的曝光那么简单……”

“铁证如山!”樊天星连忙打断安楠的话,“我搜集到证据了,照片、录像、录音全藏在我的枕芯里,证据我全部给你,帮我!”

这个忙,要帮并不容易。

不然,樊天星早自己拿着证据去了。

安楠想想位置不稳的正副局长,再想想尧翔宇的家世和等候真相的齐琳,觉得这些人再加上郝淑贞应该能彻底地清理这条肮脏的产业链。

“我答应你。”

“好。”樊天星面露微笑,“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会全力配合。”

“我刚刚所说的杀人理由,有错吗?”安楠问。

樊天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

安楠洗耳恭听。

樊天星嘴角带着冷嘲的弧度,说了句毫无干系的话:“知道《灵猫传奇》吗?”

这和一部电视剧还有干系了?

审讯室内外的人全然不懂,静静地听后续。

樊天星也不是非要听到回答,自顾自地说:“我从小喜欢猫,却对猫毛过敏,每次看到其他孩子抱着猫咪出来散步亲亲抱抱就很羡慕。猫咪是那么可爱的动物,贴心地陪伴主人,乖巧地等候主人回家,《灵猫传奇》出来的时候我天天追着剧,我喜欢看到那样的题材,那会让更多人知道猫咪有多可爱,需要珍惜,可是……”

安楠知道,重点要来了。

樊天星的手在发抖,她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

“《灵猫传奇》是火了,宁市的猫是多了,可那不过是最初的表象,很多人只是觉得猫咪可爱有趣就买就养,买回去没几天又把它们丢弃!猫怎么了?猫不是生命吗?同样是无辜的小生命,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舍弃!就因为它们不会说话,不会哭诉吗?”

审讯室内外尽皆沉默。

徐兴贤只觉不可思议,“你杀人是因为几只猫?”

安楠心说当然不止。

那句“同样是无辜的小生命”可见一斑,樊天星是把猫咪和她无缘的孩子联系在了一起,后面的话可以用在猫咪身上,也可以用在孩子身上。

安楠没有出声,樊天星的注意力被徐兴贤吸引过去,看着他一如每个临死前得知死因的臭男人一样的不可置信,冷笑连连。

“人比猫高贵到哪里去?会说话吗?人听不懂猫语而已。会勾心斗角吗?猫咪善良可爱得多。人分三六九等,贫穷、富裕、健康、多病又如何?终究是寿命尽了,化作一捧骨灰,没有区别。”

徐兴贤:“……”这是要论佛吗?

意识到自己对牛弹琴,樊天星不再理会男人,问安楠:“你呢?”

一个回答不好,樊天星会不会就不说话了?

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一片寂静中,安楠放松绷直的脊背,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佛家众生平等,道家人有贵贱,帝王家命如蝼蚁,各家有各家的说法,你非要别人赞同你的思想与理论,那是不可能的。”

——回避了正面回答。

樊天星不愿放过安楠,“回答我,你的想法。”

安楠叹息一声,“我不养动物,因为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来陪它,我没打算在28岁前生孩子,因为我知道不到那个年龄,我定然没做好为人母为人师的准备。”

所有人:“……”这回答好像又正面回避了。

最该做出反应的樊天星却是怔楞半晌,几番张唇没吐出声音,好半晌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同是19岁,我们竟如此不同哈哈哈哈哈……”

19岁的樊天星听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没有保护好自己,手足无措地送走意外到来的小生命。

19岁的安楠清晰地规划人生,看清自我,绝不在没有准备之间担负另一条生命。

同是19岁的女孩,同是重点大学的学生,怎的差别至此?

樊天星仰天大笑过后,好似失去所有的力气,软软地依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往下说。

“我憎恨他们对女人的态度,对他们而言,女人是衣服,动物是畜生,可以换,可以丢,可以虐,我就把他们施加在别人身上的如一奉还,让他们尝尝同样的遭遇,明白被他们抛弃虐待的生命是怎样的心情。”

安楠:“你杀人用的手术刀呢?”

樊天星:“听到动静后,我丢进王水里了。”

樊天星供认不讳,真相水落石出。

知晓孩子的事是颗埋下的随时会炸的不定时炸/弹,而令她下定决心的是《灵猫传奇》引起的猫咪热,或者说随后而来的抛弃热施虐热。

孩子与猫咪,同样的弱小,不能说话,难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同样的无辜,因主人与母亲的一时之念决定它们究竟是到来还是消失。

太多的相似,太多的巧合,让樊天星再无法忍受。

从审讯室出来,安楠只觉肩膀上压了一座“生命”的大山。

樊天星的事让她明白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28岁要孩子似乎还是有点早,不然将将卡着30岁的线吧?再晚,变成高龄产妇就危险了。

“安楠,谢谢。”一道激动的女声忽然响起,是齐琳。

安楠看到齐琳身后的钟斯年,“他们通知你了?”

钟斯年:“是。”

齐琳:“我想去见见她。”

安楠让开位置,“这个你得问钟队,我的任务到此结束了。”

此时,文沙从办公室出来,安楠眼尖看到,赶紧抓壮丁,抓住就走。

文沙一脸懵,“师……”话到嘴边,急忙改口,“是什么事啊?”

“陪我去个地方。”安楠抓着人,走得飞快,文沙也不多问,紧紧跟上。

安楠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后,钟斯年才收回目光。

齐琳看着安楠离去的方向,眼神闪烁,心里不安。

斯年哥不会喜欢安楠吧?那苏瑾姐怎么办?她要不要告诉苏瑾姐?

另一边,安楠的车上,文沙总算找到时间汇报自己获得的新知识,“师傅,我在停尸房待了好久,问了不少事,拿着放大镜总算看明白你说的身高不同鞭子造成的伤口不同的意思了。”

安楠“嗯”了一声,“好好指路。”

“是。”文沙按捺住兴奋的自己。

有师傅和没师傅的区别太大了!有了师傅,这才几天啊,他所学到的知识远比自己瞎捉摸几年来得多。

到了地方,文沙在外面守着,安楠一个人进了房间。

现场留着不少暗红色血迹,墙上本该挂刑具的地方空空如也,全被鉴定科带走。

安楠随意地看看现场,目光定在角落桌子上的透明烧杯上。

那就是王水吧?

她几步走过去,手指轻弹烧杯,“还活着吗?”

“……”安静。

“真死了啊。”

“……快了。”手术刀郁闷地说,“知道我的存在,还不早点来解救我,我都快死了再来还有什么用?”

安楠:“……”是她失误,没想到还有王水这么一招。

“还有多久?”

“几句话的时间。”手术刀深深地叹气,“我的出生本是为了救人,却成了杀人的工具,还被溶解在王水里,作孽啊,刀生痛苦,连回炉重造的机会也没了。”

手术刀的声音越来越轻,安楠明白所剩时间不多,“你有什么遗言吗?”

“遗言?有啊。”手术刀沉默许久,在安楠以为手术刀是没力气再说话的时候,突然放声大吼,“好疼啊!!!!”

安楠:“……”

等了一会儿,手术刀没有再出声,安楠最后看了眼这个抹杀四条人命与一条刀命的房间,关上了门。

刚坐上车,还在系安全带,电话响了。

安楠迟疑地接通陌生来电。

“是我。”

樊天瑞?!

作者有话要说: 有看不懂的吗?

☆、第 52 章

安楠把文沙送回警局,在警局门口的石阶上捡到一只脑袋低垂弱小、可怜、无助的打野少年。

“樊天瑞。”

少年茫然地抬起头来, 深重的黑眼圈与眼袋昭示着他许久没有好好休息的事实, 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微微红肿, 眼角还有可疑的水迹。

“安、楠?”声音像是硬生生拉扯嗓子勉强发出来的。

看他的模样,不用问也知道是警方通知他姐姐杀人的事了。

“你还好吗?”

这句话,如开关一般立刻打开樊天瑞糊住的思维,他从石阶上踉跄着起身抓住安楠的手,恳求道:“安楠, 我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钱,车, 我自己都可以给你,放了我姐吧!”

安楠哪来的那么大能耐放掉一个招供的连环杀人犯?

“你明白的, 我做不到。”

“不,你行的!”樊天瑞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那么厉害, 肯定能抓到真正的犯人,我姐不是的, 我姐怎么会杀人呢?安楠你帮帮我,帮我抓到真正的杀人犯好不好?我姐不是啊!”

安楠很想告诉他,主审他姐姐的人就是她, 用各种手段让他姐姐招认的人也是她,最初认定他姐姐是犯人的还是她。

怕少年接受不了残忍的事实,才张嘴吐出一个“我”字又不忍地闭上。

每个犯人的家属直到亲耳听见亲眼看见既定事实前, 都不愿承认自己的家人会是心狠手辣的犯人。

理解的。

安楠:“见过你姐姐了吗?”

樊天瑞缓缓摇头,他接到电话后匆忙赶过来听说了是怎么回事,逃跑后到了警局门口又来回踌躇,不敢离开,不敢进去,不敢去见。

好几个警察来问他劝他,他还是想等安楠过来。

安南看了眼腕表,寝室的门禁时间过了,待会儿得回家睡。

“走吧,我带着你去。”

少年小媳妇似的跟在安楠身后,亦步亦趋,安楠觉得如果可以,他没准还会揪着她的衣角。

徐兴贤和米瑗带着樊天星把剩余的手续一一办理完毕,安楠带着樊天瑞过来时,他们做得差不多正要把人送走。

“姐。”樊天瑞喊了声,不敢过去。

徐兴贤和米瑗看看安楠,退了开来,给他们姐弟俩说话的时间。

看着姐姐手上的银色手铐,樊天瑞的眼圈兀地红了,他不想没出息地哭泣,可是真没忍住,语带哭腔地问:“姐,你告诉我,这些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面对弟弟期盼的目光,樊天星不忍却不得不告诉他真相,“小瑞,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从双手沾染上血腥之后,我就知道真相迟早会被揭露,我所做的不过是在那天到来前,尽力地为这个安宁的适合生活的城市做点贡献。”

贡献?

安楠不知该怎么评价樊天星的说法与做法。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出自古巴比伦的《汉谟拉比法典》,通常被复仇者引作经典。

追根究底,这是惩罚方式的一种。

谈以暴制暴,樊天星不过是一个普通医生,哪来的权利?

谈惩罚刑罚,樊天星报复的最初目的出于私人欲求,哪来的高尚?

所有的冠冕堂皇,全是杀人者用来安抚自己杀人后产生的不安与愧疚的道具。

安楠明面上没有反驳,心里是不认同的。

樊天瑞后退一步,又一步,“姐,你骗我!人不是你杀的!”

他转身慌忙要跑,逃离会骗人的姐姐,逃离即将令家庭幸福生活破碎的真相,当视野搜索到安楠的身影时,他不由用力地抓住安楠的手,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安楠,你不是特地聘请过来的顾问吗?一定很厉害,能抓到真正的犯人!没错,我姐怎么可能杀人呢?她一定是在给别人顶罪,说不定是我梦游杀的,我姐在为我……”

越说越不像话。

安楠眉头微皱,即将打断的当口,樊天星一巴掌打醒天真的弟弟,“樊天瑞,认清现实,我杀人了,以后家里只有你一个,好好照顾爸妈!”

樊天瑞偏着头,碎发遮掩了额头与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右脸上的巴掌印根根清晰分明,证明樊天星的那一巴掌有多用力。

走廊一片寂静,没人说话,只能听到远处办公室的交谈声。

“案子破了,真好。”

“顾问太厉害了。”

“总算能睡个好觉。”

“不用怕正副局长天天黑着脸了。”

“又能按时上下班,不用加班了,真棒!”

一句句,一声声,无一不在告诉樊天瑞他的自欺欺人到了该结束的时刻。

“小瑞,照顾好爸妈。”樊天星嘱咐完,迈开步子,主动放弃和弟弟的交谈时间。

徐兴贤和米瑗对视一眼,和安楠点头招呼完,送樊天星离开。

安楠牵着失魂落魄的樊天瑞进休息室,问人要了毛巾和冰块,把裹了冰块的毛巾敷在他发红的脸上。

冰凉的冰块贴在脸上,正常人在触碰到的瞬间会有逃避的反应。

樊天瑞没有,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垂着头缩在椅子里,像是受伤的小兽,固执地认为只要缩在自己的世界就可以不面对残酷的现实。

冰块太冷,安楠一只手拿了一会儿换另一只手。

“证据齐全,你姐姐招了,我们没有冤枉她。”

“安楠。”樊天瑞艰涩地开口。

“我在。”

“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杀人啊。”樊天瑞的脸在抽动,眼里浮着一层水雾,迷茫又委屈,“杀人是要坐牢的,值得吗?”

“大概,她觉得是值得的吧。”安楠摸摸他的脑袋,“每个人想法不同,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只能尽快地接受事实,听你姐的,好好照顾你爸妈。你不能接受,你爸妈肯定也是无法接受的,时刻注意二老的情绪。”

樊天瑞歪着头,如猫咪般蹭蹭安楠的手。

安楠的手顿住了,樊天瑞两手往前一伸抱住安楠,脑袋埋在安楠怀里,闷闷地说:“让我抱一下。”

安楠:“……”

因这一句话,推人的动作半路拐弯,换成了拍脑袋。

“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三岁。”樊天瑞抱得更用力,却不会让安楠产生腰被勒断的痛感与窒息感,安楠拍拍他的脑袋,本要调侃的话在察觉到腰间点滴的湿润时,尽数化作无言的安慰与陪伴。

窗外,钟斯年看着相拥的两人,眼底微黯。

先是贺泉,再是高赞,又是樊天瑞,她更喜欢年轻的少年吗?

或者……时下流行的容易激起母爱的小奶狗类型?

**

九月复仇案的证据资料全部移交,等待法院安排好时间审理判决。

郝淑贞和其他记者们一起多方走访,采访不少知情人得到许多证言与证据,在案件审理前曝光这条不为人知的黑暗产业链。

新闻一出,举国震动。

据不完全统计,国内每年的人流手术多达2300万,七成的女性年龄在25岁以下,低龄化和重复流产现象严重。

这些做人流手术的女性多是因为意外怀孕所致,忍痛放弃意外到来的孩子,或许有些人确实不爱孩子,不想要孩子,可不代表她们愿意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当成药物使用,当做产品盈利。

全国的女性愤怒了。

紧跟着,男性们也怒了。

谁不是爸妈生的?谁还没有个孩子?

一想到没缘来到世间的孩子被一群利益熏心的渣滓那么利用,出离的愤怒,出奇的一致。

专家辟谣,科普胎盘确实是《本草纲目》中记载的一种名为紫河车的药材,但是早已被挪出《药典》,国内中医不再使用这味药材,国内禁止胎盘的买卖,正规途径是买不到的。

胎盘是连接母体和婴儿的中转站,一旦母体携带艾滋等病毒,胎盘中就会留有病毒。假如检查和制作过程不严格,很可能传染疾病。不是所有人都适合食用,食用更是有很大的风险。

律师科普,卫生部明确规定任何个人与单位不能买卖胎盘。胎盘归产妇所有,产妇如果放弃或捐献,胎盘应被当成医疗废弃物处理,不得买卖。

齐琳带头转发,随后粉丝、明星、大V、路人们纷纷转发。新闻连续发酵半个多月,天天头条,一上网就能看到类似的新闻与科普。

事情越闹越大,比樊天星预料的来势更猛,无法熄灭。

事情闹大后,有关部门不得不表态整顿,对此做出回应。

卫生部门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审查,来势汹汹,查出不少有问题的医院和产业,一大批涉及其中的医生护士离职。

樊天星的心愿达成了。

**

十月的天,金秋送爽,丹桂飘香。

吃过晚饭,安楠和安季同在小区盛开的桂花道边散步,耳机里传来昔奇志对齐琳代言《末日》后续的报告,她边听边走,享受难得安闲的休息日。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

安季同看着来电显示,心说宁市什么时候能够好好地安宁一个月?

“钟队。”

“老安,郊外盛林木材厂发生火灾,七死八伤。火已经灭了,火势太大,现场不是灰就是水,估计采集不出什么东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死了七个?!

安季同眼前一黑,看到没日没夜加班的可怜自己,“我马上过来。”

安楠大方地挥挥手,“去吧。”

安季同拍拍女儿的头,转身往家里跑,工具箱和车钥匙全在楼上,得先回去一趟。

留在原地的安楠摸出手机翻新闻,郝淑贞的报道再次占据宁市新闻的头条。

《盛林木材厂突发火灾,七死八伤,起火原因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案件结束

☆、第 53 章

一次性死亡人数太多, 安季同忙得脚不沾地, 安楠学校公司两边跑, 有心无力, 最多帮忙点个外卖,吃热食是别想了。

两个法医助理很忙, 鉴定科那边也是,整个技术科就没有空闲的。

好在钟斯年还能帮忙带个饭,让安季同不至于工作还没完成,先饿死了。

这些事与安楠的关系不大,她的主要精力放在即将到来的编程大赛上。

以前,她是为了编程大赛的奖金与接触其他人的奇思妙想而参与。

如今,奖金的那点数额不能被她看在眼里,后者更重要,要是能够为公司物色几个不错的人才就更好了。

编程大赛是江融科技赞助的比赛,安楠要是挖了墙角,不太地道。

不过,怎么说她都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至于人家到底是要进江融还是云游, 终究还是学生自己的想法。

比赛的名声传出去后,不是没有其他公司过来观赛挖角的。

七月份的时候,安楠与高赞做了一个交易, 她当高赞的混双搭档参加比赛,高赞帮她参加编程大赛。

后来得知高赞对她抱有的想法之后,安楠想采取“敬而远之”的办法, 一劳永逸。

然而高赞又恢复成了普通学长的样子,不近不远,没有别的意思,安楠不好意思主动说“你离我远一点”这样的话,不过心里打定主意比赛结束之后逐渐地保持距离,相处起来倒还可以。

这天,安楠接到大姨的电话,主要是来抱怨安季同:“楠楠呀,你劝劝你爸,我这里已经给他找了一个不错的对象,对象的联系方式我也给了,他怎么迟迟不给人打电话联系呢?到底有没有意思啊,没意思说一声,我再给找别的啊。”

Emmmm……长辈有没有看对眼,这种事晚辈不好插手随便乱点鸳鸯谱吧?

想想为了照顾她多年单身又是这么个职业的苦逼老爸,安楠咬咬牙,决定再插手一回:“大姨啊,你知道的最近市里不是发生火灾死了好几个人吗?我爸在忙这个,等他忙完,我肯定催他联系,你先给人家说说原因,免得她误会。”

大姨一听是真有事,连连答应,“好的好的,忙工作没关系,只要他是真忙工作就行。”

安楠不由望天。

上个月她在学校、公司、局里到处乱转没工夫盯着安季同,据大姨抱怨,安季同每每相亲表现得比较僵硬,一点不像个已经有了19岁女儿的老男人,人家对他的印象很不错,无奈安季同看不上啊,总是见一面就没了音讯,让女方一头热,尴尬不已。

没两天,七具尸体加上后来还没得到救治就死了的六个,十三具尸体的尸检通通完成。

安季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刚从卧室出来,迎上安楠似笑非笑的眼神,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生生地被眼神逼退一步,吓的啊。

“爸,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真不打算给我找个后妈啊?”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如果换成“给自己找个对象”,安季同绝对三推四推顾左右而言他,换成“给我找个后妈”,安季同非常认真地思考女儿是不是真需要一个母亲。

安季同觑着安楠工作后越发难以看懂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楠楠,你希望有个妈妈?”

安楠点头:“我太忙了,我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你,在你忙碌的时候给你送饭,在你回家的时候给你捏捏肩。爸爸,你的人生不能全部浪费在我身上,你该寻找自己真正的幸福了。”

安季同面有动容,单身久了,他确实对结婚接受另一个陌生人进入自己的生活产生了恐惧的心理。

他过得很好,不希望把时间花在工作和女儿之外,可……如果这是女儿希望的,作为爸爸,他还是应该满足她。

安季同同意好好地和人相亲相处,答应不会敷衍地见一面就算。

大姨安排好时间和地点,父女俩一致地拿便利贴记下贴在显眼的位置。

美工刀暴风哭泣:“啊啊我的爸爸要被猪拱了!安小楠你放开我的爸爸让我来啊啊啊!”

安楠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心说你一把刀还想拱我爸?不可能的!

除非你修炼成刀子精,有个完美的脸孔和妖娆的身材。

两天后,周日下午。

安季同到了约好的咖啡厅,等候大姨介绍过来的对象。

安楠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

她发誓不八卦长辈的感情生活,就是被大姨抱怨得想来瞅瞅,看爸爸到底是怎么和对象相处的,有没有做到他答应的那般不敷衍好好对待。

十分钟后,捏着支白玫瑰的女人踩着点踏进了咖啡厅,一眼看到桌边放了朵红玫瑰的安季同。

玫瑰是大姨说的约定好的信号,男方带红玫瑰,女方带白玫瑰,避免在咖啡厅大喊名字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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