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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在豫章殿的皇后和萧罗哪里知道外面已经生了这么大的事端,他们此刻焦头烂额, 不为别的, 正是为满宫宇寻不见踪影的江茗和曹昌。
又一波宫女内侍来报信,说东面的几间殿宇都仔细翻找过了, 仍是不见两人踪影。
萧罗拾起案上的砚台,猛地朝地上一砸, 骂道:“如今该如何是好?竟连个人都找不到!”
皇后朝偏殿扫了一眼, 压低了声音说道:“只要宫门不开,他们二人决计逃不出去。宫里却有密道,但我早已派人看守。太子亲督各个宫门, 很快便回来了。倒是你,不是说曹昌是你的人吗?怎得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反而让他将那江茗带走了?”
“这只老狐狸, 藏的深装的好, 谁都以为他是自己的人,皇上难道不以为他是自己的心腹?”萧罗磨着后槽牙:“司礼监掌印太监, 批红大事也就罢了, 随手提拔个新的。可他怎能带着玉玺不知所踪?还有那江茗,如今手里捏着那把银子,只要她还在, 殷楚就不得不防!”
“你小声些。”皇后低喝道:“莫非要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二人今日所做之事吗?”
萧罗瞥了一眼皇后:“你怕?既走了这步, 就不能再怕。”
“我怕什么?”皇后冷笑一声:“我是不想让怀寅听见,她的母后做出这般事情。”
皇后也有自己的想法,她便想给皇上落毒之后, 便带着怀寅从密道出去,远离这是非之地。可谁知道曹昌这么一乱,各宫嫔妃先来了一波,她好不容易打发了,萧罗却又来了,一进豫章殿就将怀寅请到旁殿,名为歇息实为软禁,逼迫皇后在宫中坐镇。
外面传来脚步声,萧罗朝外看去,京中三衙如今已是他掌中之物,任他调遣。宫宇之内侍卫亲兵更是他的亲卫,只要宫门一关,殷畴仍在,就能不动声色的变了这天。
只见一名内侍冲了进来,到了两人面前,报道:“娘娘,副相,大人们都来了,是请他们进豫章殿,还是……”
“大人?”皇后看向萧罗。
萧罗也是疑惑,问道:“什么大人?”
内侍答道:“京城五品以上官员,俱都进宫了,说是奉旨入宫,如今已经快到豫章殿了。”
萧罗眉头紧锁,过了片刻恍然大悟:“是曹昌。”
皇后站起身子,朝仍在里面躺着的靖文帝看去:“皇上如今在豫章殿昏迷,他们又能如何?即便国玺不在,太子却在。”
“是。”萧罗听她这般说,也稳下心神,同那内侍说道:“豫章殿小,皇上尚在此处静养,不如请诸位大臣去往凌云殿。”
虽事情被曹昌这么一闹,有些偏离他原本的计划。但朝臣们来了也好,一来皇上如今昏迷不醒,仍是需要内阁商议,走个正经途径才能立太子为监国,自己方能独揽朝政。曹昌不在也好,便将皇上昏迷一事推到他身上,说他畏罪潜逃。
萧罗抖索精神,方要出去,就看见殷畴怒气冲冲的走进来。
萧罗皱起眉头,问道:“殿下,宫门可都关了?”
殷畴没好气的说道:“正阳门耽搁了些时间,一群大臣要往里冲。还有那个江劭,堵在门口要找他阿姐,让我教训了一顿。穿的人模狗样的,真当自己是少年将军了?”
萧罗听他这话,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叫了一旁跟出去的侍卫亲兵问过,不由得连连叫苦:“如今正是关键,怎能轻蔑君颜?!”
殷畴倒满不在乎:“舅舅,莫怪我说话难听。若是父皇不醒,我便是来日九五之尊,舅舅日后与我说话,可要端正些。”
皇后和萧罗听他这么说话,心里知道,这正是往日压在殷畴头上的那座大山——他那父皇昏迷之故,此人如今没了束缚,早已原形毕露。
萧罗还算沉得住气,只说:“正是,殿下日后便是九五之尊,天子身份,定然要更有威严。朝臣如今便在凌云殿等候,太子不如先去。太子天家血脉,也能慑服他们些。”
殷畴听这话倒觉得舒坦,便应下先去了。
他这一走,萧罗转身看向皇后:“这便你养出来的好儿子!好太子!”
皇后冷哼一声:“当初便说了,大胤的太子定然不能聪明,越愚笨越好,最好是半点君威都无。你看着他长大,带他四处撒野作恶。你真当那几名女子之死,我毫不知情?既是自己做的事情,便不要怕被反噬。更何况,若他不长成这般,岂容你名正言顺暂代国事?”
萧罗已经知道,即便日后如何,皇后已经不可能与他同心。自打那人死后,自打自己拿怀寅来威胁她时起,皇后便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萧罗懒得与她多说,只是说道:“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不但能给自己二十余年的共枕人下毒,连亲生骨肉都能如此狠毒。”
皇后看着萧罗:“你与我在此多说无用,不如早些去凌云殿,安抚那些内阁老臣,让他们将诏书拟出来。早一时名正言顺,早一时将昭南王、殷楚和魏风凌杀了,替我族人报仇。也省的曹昌那处多生事端。”
萧罗冷笑:“怀寅仍在。这豫章殿外都是侍卫,你走也走不脱。”
皇后只瞪着他,一言不发。
萧罗誓是要将这胁迫再加深一些,便说道:“你也切莫忘了,怀寅是寇异和云兰的孩子。当日若不是为了给寇异留个种,将怀了他孩子的云兰送到宫中假装受到宠幸,又让你替她遮掩,岂会有如今的怀寅公主?她还不如殷畴,至少是真的天家血脉。她是真真正正的瓮贺国人,留着瓮贺国的血!”
“你……”尘封的往事被骤然说出口,皇后脸色瞬间苍白。
多少年来,她念着的那个他,寇异,原本是瓮贺国的皇子。四十余年前的闽州的那场大战,瓮贺国大败,国君被杀,寇异那时还小,国君之位却因此和他失之交臂。
他长成了,念着要夺回瓮贺国,却与原本的手下族人一同被放逐出瓮贺国。
多年跌宕终将一人的心思化成了泥泞,寇异动了心思,想到华京城的萧家娶了位瓮贺国血统的女子做妾。因着瓮贺国和大胤之间的纠葛,萧家硬是将这件事儿藏了下去,不曾与外人提。
那女子生了一对孩童,一男一女,正和寇异的心。寇异想了法子助她,如同现今宫中,萧家竟再无女子诞下孩童。萧家夫人这便将两个孩子名义过继到自己膝下,实则仍归那女子养育。
寇异寻了个身份,混进萧家私塾,教导两位孩童长大。同时在这小妾和寇异的“谆谆教导”之下,他们自小便知道自己的血脉,自己要做的事情。也知道,倘若自己做的不好,身世便会被捅出来,无法再在这华京城内生存。也知道,若是自己做的不好,母亲便不会疼爱自己。
甚至因为这件事儿本身,母亲时常冲他们两个发火,动辄辱骂。
这么长大的两个孩童,便是如今的萧罗和皇后。
可在皇后心里,寇异是好的,他比母亲温柔多了。他会在自己难过的时候安慰自己,会在自己做的好的时候给自己奖励。
自小成长便是畸形的她,竟然喜欢上了寇异,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一来一去,便是这么多年。
“你若要怀寅好好的守着这公主之位,便老老实实的当好自己的皇后。否则,难免我会将云兰的事情说出。更会告诉怀寅,当初她的亲生母亲,便是死于你的嫉妒之心。”萧罗的话猛然将皇后从回忆中拉拽出来。
萧罗威胁的瞪了她一眼,便拂袖而去。
待他走了,皇后站在空荡荡的豫章殿内。她缓步走到靖文帝身旁,低头看着昏睡中的这位帝王。
皇后的手藏在袖中,捏了又捏,攥了又攥,直到指尖戳入掌心,鲜血淋漓,她也未曾有感觉。
恨。
她恨眼前这个男人。
每一次她都忍着眼泪,直到最后麻木了,没知觉了,她便再也不挣扎了。
可她又不得已必须在他面前虚与委蛇,为了自己从小便被灌输的信念,她必须这么做。没有人告诉她,可不可以不这样,有没有另外一条路。
“咔哒”,外面有声响传来,皇后猛地回头。“谁?!”
她朝外面快步走去,一把抓住眼前正要逃走的女子。
怀寅挣扎了半天,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皇后的桎梏,她回头看着皇后,脸上满满的都是恐惧和悲戚。
皇后不由得愣住,她吓得登时松开了手,怀寅往后猛退了几步,看着皇后,哭着问道:“是真的吗?是母后您毒害了父皇?是真的吗?族人,族人是谁?母后您不是萧家女儿吗?又和魏将军有什么关系?寇异又是谁?云兰……云兰不是……”
答案呼之欲出,但是怀寅不敢说也不敢信,甚至不敢往那处想。
皇后一脸惊慌,又像是怕吓到怀寅似的,往前快走了几步:“怀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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