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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里白昼的时辰趋长,草长莺飞,湖光潋滟的,那暖洋洋的日头一晒,确实是容易犯困些。再加上草灌里头的唧蛉子此起彼伏地一叫,更多了些催眠的功效。
府中老槐树近处的院子除了空青苑便无旁的了,所以甚少有人过来,今日树荫底下摆了张书案和一张小凳,小凳上头坐着个身穿樱草色旋裙的少女,她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头上还落了几片素白的槐花瓣,一朵一朵的,铺在青丝上,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她白净的脸蛋下压着几张凌乱的薄纸,纸上记载杂七杂八的东西,第一条写着预算一万两,第二条写着各地厨娘的名字和拿手菜品,第三条……
第三条被她遮住了。
除了桌上的这些,她脚边和树根处还散落着几张,显然她还不曾有所察觉,正呼吸绵长睡得极为安稳。
白沉柯还未走近便看到了如此场景,他随手拾起几张地上的宣纸,上面写着几个人名,皆是京中的王孙望族,应当是宴请宾客的名单。
他抬头看了眼白沂柠的睡颜。
轻笑了一声,倒是难为她了。
白沂柠在睡梦中左手趴得酸了,又换了只手趴着继续睡,她头甫一歪,脸上沾染的墨渍也露了出来。
白沉柯定睛一看,她脸上印着的应当是一个人的姓名,但“仑”字下头的“匕”部没在她脸上显出来,生生变成了“王八”二字,霎时笑出声。
只见这小丫头伸手挠了挠脑袋,槐花顺势落了肩上,她砸吧砸吧嘴,还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沉柯拿起桌上的笔,略作思索,带着笑意,在她脸上画了起来。
白沂柠睡得好好的,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爬来爬去,十分不安生,她还以为是虫子,胡乱挥了好几下都赶不走。
还能不能睡个午觉了。
她烦躁地皱着眉睁开眼,被白沉柯凑近的脸吓了一大跳,她平日里坐惯了有靠背的椅子,下意识往后一仰,结果一咕噜坐在了地上,她坠落的动作之快,白沉柯想拉都没拉着。
还好底下是平软的草地,白沂柠忍痛揉着屁股站起来,这么一吓一摔,倒是睡意全无了。
她看始作俑者笑得正是头上,不满地嘀嘀咕咕,“哥儿就知道取笑我,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摔下去。”
白沉柯抿着上扬的唇,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哥儿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怎么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在笑。
他甚少有如此和颜悦色的模样,白沂柠也一同跟着笑了起来。
“你同往日有些不同。”他脸上染了薄红,正了正色。
“有何不同?”白沂柠心中古怪,明明是他比较反常吧。
“无事。挺好的。”
白沉柯看着白沂柠顶着那张小花脸天真地晃来晃去便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白沂柠正想叫他不要再弹脑门了,忽然瞥见远处朝他们走来的白芍,神情一愣一愣,手指指着她,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
“我脸上有东西吗?”白沂柠见状伸手抹了抹。
她垂头一看,食指上乌漆嘛黑,不是墨又是什么。
好嘛,原是在她脸上作画呢。
亏她刚刚还一起笑。
奶凶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跑到不远处的水缸里细看。
哥儿的画自是不错的,若没有她那一手,倒是像极了偏厅里的那只小鸳鸯,连嘴边的胡须都花得乌黑俏皮。
额上还写了个“柯”字。
白沂柠沾了点水,往脸上擦。
只是这墨——
怎么洗不大干净了。白沂柠懊恼地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她的皮肤一揉便红,重新跑回槐树底下还一块红一块白的,甚是可怜。
“姐儿怎的这么用力,小心擦坏了。”白芍走上前心疼地轻触了下她的脸痕迹,能看出还未洗净,隐隐透出黑色的轮廓。
白沉柯自然也看到了,双手别在背后,指尖捻了捻,笑意淡了些。
“小时我便知这墨这笔是在纸上用的,白芍你说,往人脸上画画的行为是不是比街口的三岁小儿还要幼稚些?”白沂柠撅着嘴暗暗瞥了一眼某人。
白芍不敢接话,抿着嘴偷笑。
“晚膳想吃什么?”白沉柯被她讽了也不恼,站在一旁柔声问道。
这是赔礼道歉来了,白沂柠心中轻哼,清了清嗓子开始狮子大开口,“我要吃天兴坊的鳜鱼,东顺阁的瓠羹,中和楼的虾鱼包,梨花汀的去骨白鳝,还有临安街的重阳糕。”她扭头抬了抬下颌,“这些哥儿都买给我吃么?”
“买。”白沉柯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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