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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沂柠是被一股酸苦的汤药味弄醒的,未睁眼便隐约听到屋外莺鸟的啼叫声,如点清涧,婉转空谷。
她手上脚上包着纱布,只要一动,就有一股钻心的痛意。
嗯?
她没死。
身下床板冷硬,指尖微微一勾便触及榻上粗粝的床单,似乎还破了几个小洞。
白沂柠缓缓睁眼,只见床边的矮凳上坐着一个男人,皮肤黝黑粗糙,下巴处长着不大长的络腮胡,瞧着是个农夫,上下穿着都是猎户打扮。
“醒……醒啦。”他憨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结结巴巴道,“小娘子睡了小半月,俺差点以为醒不过来了呢。”
白沂柠如惊弓之鸟般从床上弹起,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只是动作虽大,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跌了回去。
男子见状慌忙去扶她,手上的碗没拿稳,药汁洒出了一些出来,落在青灰的石地上。
白沂柠躲着他的手,一双大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男子,紧紧揪着不大厚的衾被挡在面前。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出来时的那一件了,也不知是不是此人给她换的,若是真的……
她紧攒着被子的手白了白。
“小娘子莫怕,俺那日去打猎,天还不大亮呢,看到小娘子昏在浅滩上,伤得不轻,就将你背了回来。”男子瞧白沂柠的神情知道是吓到她了,往后退了几步,继续解释道,“衣裳是隔壁小李家的嫂子给你换的。”
白沂柠松了一口气。
“俺们村的赤脚医生说,小娘子的双腿摔坏了,短期时间可能走不了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俺,俺帮你办。”
白沂柠想道一声谢,刚张了嘴,就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
“对对对,小娘子的嗓子也被毒坏了。这可咋办,家里没有纸笔什么的可以书写对话,俺也不识字。”男子声音越来越低,懊恼不已。
此人看上去憨厚敦实,直来直去,想是民风淳朴,好山好水养好人,白沂柠宽了心,冲他摇头安抚,用唇语比道,“多谢。”
男子看懂了,傻呵呵地笑答,“不用谢不用谢,俺叫阿成,家中就俺一个,平日会去打些野味换点钱,小娘子就在这里安心住下养伤,过几日俺找陈大夫再给你瞧一瞧。”
白沂柠心中感激,又说不了什么,只能用点头和笑容来回复他的话。
她喝了药,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木板搭就的梁板,也不知哥儿他们怎么样了,能不能找到自己,若是找不到,按现在的情形,怕是得过几个月才能回去了。
药里可能有安眠之物,白沂柠眼皮泛酸,又如此昏睡了过去。
屋外的小李嫂子拉着阿成挤眉弄眼地调侃,“这姑娘我瞧着真是天仙儿一般的人儿,阿成兄弟可得好好对待,你都三十好几了,还没个媳妇儿。”
阿成呵呵笑着,黝黑的脸皮透出了点红晕,“李嫂子莫乱说了,这位小娘子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大户人家,怕是瞧不上俺。”
“哎哟哎哟,害羞了不是,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天经地义。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鲜有人来,你别怕,过几天我给你说媒,你们二人孤男寡女的呆上几天,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她家人寻来不同意,也没办法了。”
“这不大好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老爷们儿的,磨磨唧唧干什么,就俩字儿,阿成兄弟可喜欢那位小娘子?”
“……嗯。”
“成了,等她好些了你告诉我一声。”小李嫂子拍了拍腰上的围裙,“我先回去给我那口子做饭了,你好好照顾着吧。”
“诶,好嘞。”阿成点头道。
乡间蚊蝇十分多,以前住在白府还不觉得,睡前白芍总会在房里熏上一遍艾草驱虫,再解了蚊帐挂在床边,如此她就能睡得极为舒坦。
夏暑几近尾声,夜间借着山风亦是凉爽,不用置冰,还要盖衾,算得上是舒适,但白沂柠不停地左右翻转,她耳边传来的嗡嗡声竟是连药效都不管用了。
醒过来这一个月里,她旁的都不怕,单怕这些在脑袋边来回飞动的蚊子。山里的蚊子还十分毒,前几日被叮几粒,现在还红肿着,白天在日头底下看,甚是明显,加之她皮肤白嫩,不晓得的还以为是麻疹之类的东西。
此时她是如何也睡不着了,纱布缠着的双腿闷得发热,且在生骨中,内里是不是痒得难耐,又不能伸手去挠,一里一外扰得她有些烦躁,便坐了起来。
阿成耳朵极灵,推了门进来,手里还有一只火折子,衬得他脸庞橙红,“小娘子可是哪儿不舒服?”
白沂柠住在他家的这些日子,他都睡在外面的一个草棚子里,白沂柠过意不去,几次三番想和他交换,他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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