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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弃而不顾
虞园已陆陆续续有护卫和下人回来了，大家似乎又开始忙活了起来，一个个都行色匆匆，不停地穿梭在园内，像是在寻找什么。
金志良和吴烈鸢朝着后院的门口挪动着，由于遮掩物甚少，金志良不得不拉起眼前这个女子的手，左躲右闪，加之自己身体不适，时不时有反胃的恶心，这短短的几百米距离，竟然吐了不下三次。吴烈鸢虽有嫌弃，自小到大还没有人敢把秽物吐在自己脚上，但两人手心紧握，却是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异样的温暖，也是头一次有男女肌肤之亲，不免有些花枝在心头颤动，犹如春风里的杨柳细枝在脸上撩拨。
门后是菊巷，巷内空无一人，但有一部黑色的汽车孤零零地停在一旁。想来这庞然大物，这就是所谓的“法子”了吧。果不其然，吴烈鸢拉着金志良加快了脚步，她倒是谨慎，四下观察后，确保无人跟踪，朝着汽车大步走去，到了车旁又犹豫了下，恋恋不舍地将纤纤细手从温柔梦中抽出，推着金志良一同进了车。
金志良不是第一次坐汽车，先前自家也有一部，好几次他提出来想学开车，但那个司机总是不以为然，说没得到金老爷的授意，谁也不许碰方向盘，其实从那人轻蔑的嘴角可以猜想出下一句话，应该是“更何况是你这个私生子，哈哈”，当然也有可能会加入一些关于烟花之地的卑鄙下流的词语。金志良向来不愿多纠缠，毕竟自己在名义上只是金宅那些掌柜们的小跟班。你爱教不教，无所谓之事罢了。
“呀！”金志良忽然大喊一声，差点又要一口黄水喷吐而出。吴烈鸢坐在驾驶座上也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只见面如土色的金志良四肢无力地瘫在座位上，而旁边正蜷缩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看起来像个女人。
不至于吧，这大白天的，还能闹鬼了不成？
惊诧不过三秒，那人缓缓抬起头来，满目憔悴，泪痕依旧，“是我。”
“虞姐姐？”
“虞小姐！”
“这可不是李公子的车，你上错了吧？”
不知为何，吴烈鸢的口气忽然变得很差，任谁都听得出来这里面含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我知道这是你家的车，我看没锁，就躲进来了。爹爹……他要我随李公子去临安，我是不去的。但我也不想待在家中……我，我不知道能去哪……”虞美人无助地说道，但说到虞守义的时候，这“爹”字，显得意味深长。她又瞧着金志良也出现在车内，同样是惊诧不已，“金公子？你怎会在此……”
“我……”金志良刚想解释什么，就被吴烈鸢给打断了。
“你还是回去吧，我可不想遭惹麻烦，到时候虞伯伯怪罪下来，我可没好果子吃。”吴烈鸢扭回头，依然没好气地说道。
金志良已经使了好几个眼色给她，无奈对方直接无视。回去？要是发现李一竹不知死活地躺在杂物房内，还不知会怎么收场？不过，似乎这个问题有些复杂，李一竹要是没死，他肯定会被虞园救了，他也肯定会把吴烈鸢和自己出逃的事情说出去，不知虞守义会怎么处理这事？可李一竹要是死了，虞守义为了保守他将叶掌柜尸体秘密处理，窝藏自己这个“逃犯”之事，有可能对这次出逃之事秘而不发，但暗中一定会派人杀了自己灭口。所以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李一竹死了没有，如果要解眼前燃眉之急的话，他可真该死啊。如果长远来看，他死不死倒是没那么重要了。
而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要不要带虞小姐走？要不要说服吴烈鸢带她一起走？她要是和李一竹走了，那往后再见，怕是已为人妇了……
“吴大小姐，鉴于眼前的利害关系，我觉得暂时先带着虞小姐一起走，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吴大小姐？怎么？在外人面前，叫我叫得这么生疏？”吴烈鸢真是气死了，这个没良心的，不仅要帮着虞美人说话，在她面前居然叫自己“吴大小姐”，虽然平日里好像也没听过他怎么称呼自己的，但起码现在听起来很不是滋味，这距离像是被拉开了半条马路。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呢？”金志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这姑娘说翻脸就翻脸，难不成叫你“大妹子”吗？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随便你。但是她不能跟我们走！”吴烈鸢钻了牛角，犟在那里，车也不发动，时间在一分一秒消磨着。
虞美人叹了口气，瞧了一眼同是憔悴的金志良，联想到先前他在养病期间还时不时和烈鸢一道出去玩耍，还有那晚他俩肩并肩的逛着山塘街庙会……烈鸢生性爱憎分明，既然能不顾危险来自家救他，情谊匪浅，罢了罢了，人家明明不想捎上自己，何苦做这多余的人呢。
“那不打扰二位了。”虞美人双目微闭，落寞地说道，便要伸手去开车门，赶紧走吧，留在这里自讨没趣，真是尴尬不已。
“等下，虞小姐，你不能走！”金志良急道。
“时候不早了，金大公子，保不准镇守使的兵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吴烈鸢冷言道。
虞美人紧抿嘴唇，她以为昨夜已将眼泪哭干了，此刻却依然忍不住滑出了一行，甚是怜人，“保重。”
“我的大小姐，你能不要这么小气吗？不就多带一个人吗？能费你多少油钱！”金志良可见不得虞美人流泪，气得快要破口大骂了。
“小气？对，我是小气，油啊，费啊，你有钱给我么？你能买到么？”
“你……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见死不救！连自己的好姐妹也弃之不顾！”
“见死不救？我现在真后悔来救你，早知道就让你死在里面算了！你！给我滚蛋！”吴烈鸢怒目切齿，气得将钥匙拔了出来，狠狠地扔出了窗外。
“滚就滚，我们走！”金志良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推门而出，又绕到另一侧，打开门，将虞美人拉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往后头走去。
许久，汽车似有颤动，不知是有人在恸哭还是发动机在抖动，紧接着伴随一阵激烈的轰鸣，车子弹射而出，卷起一道尘土，连同那些可笑的尊严一起消失在巷子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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