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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雪虐风饕
雪越下越大，屋内的气温骤降，能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江南也将万里飘雪了。
“大哥。”金志良喊了一声，他没想到深夜突袭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结拜兄弟，赵千书。
“兄弟？怎么是你？”赵千书从人群的隙缝中看去，同样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确认无疑后，命令道：“都撤下吧，是自己人。”
一阵短暂清脆的收枪声后，一个班的兵力全部撤了出去，站在门外雪地之中候命。
“这是联军的兵还是江海生的兵？”金志良问道。
赵千书笑了笑，坐在金志良的对面，点上了一支烟，道：“我的兵。”
金志良道：“一段时间没见，大哥似乎变了许多。”
赵千书的脸庞在青烟缭绕中显得有些朦胧，但那刀疤确是格外扎眼，他回道：“你也变了不少。”
“你学会抽烟了？”金志良皱眉道。
赵千书笑道：“压力太大。官场打交道，一支烟能成很多事。”
“哦，少抽点，对身体不好。”金志良好心劝说着，又道：“大哥的兵，训练有素，不亚于联军。”
“也就一个排而已。”赵千书谦虚地说道，但掩盖不住得意之情，又道：“兄弟，你的手可以拿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金志良从袖中抽出半柄剪刀放在了桌上，随即两人哈哈大笑，站起身来，紧紧地抱在一起。兄弟相见，话分外得多。
自打江海生受江苏省省长青睐之后，虽不在名义上行政，但整个苏州皆以他唯首是瞻，独揽政权，无论是亲兵还是驻军，他软硬兼施，硬生生给整编了将近一个师的兵力。要知道，当下五省联军也才十万兵力。赵千书因此攀上龙凤，如今已坐稳步兵营长，军衔少校。赵千书性格倔强，又不愿做那一方富商，他的抱负和理想自他决心踏入军营那一刻起就已深深埋在血液之中。他始终信奉一个道理，‘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云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小时候他就恨透了自己的名字，书生气太重，一点都没有男子汉气概，屡次向赵应龙申请重新命名，但被他一顿好打之后，便慢慢打消了这个念头，想想也是，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名字会被书写在花名册上还是委任状上！
这一路走来，其中历经的辛苦，不得而知。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金志良好奇地问道。
赵千书笑道：“是不是更有男人味了？男人嘛，要那么漂亮的脸蛋做甚？伤疤才能证明他在这世上存在的印记，当兵的，要是身上没几十道疤，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你知道江帅身上有多少么？告诉你，吓死你！整整六十七道，刀疤、枪眼遍布全身。”
金志良的确吓了个哆嗦，敢情这江海生身上是整一个马蜂窝啊！
赵千书又道：“不过兄弟你不一样，你生得漂亮，又是做服装生意的，有了疤就毁了，哈哈。哦，话再说回来，我这道疤也是珍贵，平常人还得不到呢！这是当今民国最神出鬼没，最盗艺高超的一伙盗贼。”
金志良被说笑了，一口茶水都喷了出来，“我说大哥，你都被人伤了，还这么夸人家。这世上还有被你这么推崇的小偷？”
赵千书道：“说来话长，不过我长话短说，你就当听个乐呵。前些日子，吴淞江有一艘货船被劫，牵扯势力很多，有上海青帮，有上海兵工厂，还有淞沪警备区等等。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货是在咱们地盘上丢的，所以上头施压下来，江帅便命我前去侦查。我知道他想考验我能力，也是因为这一次，我才能麻雀飞上枝。经过一番侦查，我顺藤摸瓜，最后锁定了一个盗贼世家，要知道贼毕竟是贼，邪不压正，那段时间整个苏州都遍布了我的眼线，如此庞大的货可不是想运就能运走的，更不会凭空消失……细节不与你讲了，你也不感兴趣。”
“感兴趣呀！听起来非常的惊心动魄，比说书还好玩呢。”金志良八卦心起。
“我也忘了很多细节啦，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初以为的团伙作案，后来发现居然只是一对父女！老头子被我抓住了，他就是名震天下的‘盗侠’——木融祝，那晚我整整开了十八枪，愣是没打中他。最后还是被我擒获了，这好家伙啊，骨头可硬呢，被我们打了整整一宿……真以为自己是义贼，什么专盗贪官污吏，钱财全部散于贫苦百姓……说笑呢，谁信啊……”
“他的女儿叫……木子清。”金志良闭上了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位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虽然后来得知她是贼，也骗过自己，但这么久过去了，也不存在什么怨什么恨。此刻，竟然出神的在想，木子清的父亲遭受着非人般的折磨，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啊？你认识？”赵千书惊讶道。
“不，听说过。”金志良苦笑，眼前这位大哥，方才的描述，轻描淡写，却是如此震慑人心的残忍。不过也不能怪他吧，官是官，盗是盗，本身就是猫和老鼠的游戏。
“哦，我想说的正是这个女贼。我们守株待兔，没等半天她便来了，独闯监狱，胆子可谓狼虎，关键是功夫了得，大哥我脸上的伤就是被她的飞刀所破，都快赶上我子弹的速度了……”
“她……她去了？那她……”
金志良不知为何，忽然心颤抖得厉害。不敢再听下去，但他又不想不听，他矛盾得很。
赵千书讲得正在兴头上，丝毫没察觉金志良的异常反应，喝了一大口茶后，答道：“当然去啦，那是她爹嘛！她伤了我十一个兄弟，有三个被她的飞刀直接刺破喉咙死了，还有的戳中了眼睛，大腿……最后被我一枪打中了……”
金志良听罢，脑袋嗡得一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见赵千书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得激情四射，但渐渐的，在金志良眼中，他竟似张牙舞爪，变得陌生起来，近在咫尺的距离忽而远去。
“她怎么死了呢。”金志良喃喃道。
赵千书纳闷地问道：“兄弟，你在嘀咕什么呢？我可从未见过你这样六神无主的模样，那个木子清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不是。舍身救父，本就是义举，更何况是个女流之辈。”金志良惨淡一笑，却掩盖不住他的失落。
赵千书道：“嗯，这倒是的，我也很佩服她。所以那一枪打中了后，她逃跑了，我也没去追。反正她爹死了，我可以交差了，货也找到了，这事就结案了。”
“没死？”金志良垂着的脑袋忽然抬起，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心里转而一想，她爹死了，她又中枪了，不知她身在何处，是死是活。再看眼前一脸春风得意的赵千书，大哥啊大哥，木子清若是没死，你们这辈子就结下大梁子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卧室的门轻轻地推开了，探出一个脑袋来。赵千书转头瞧去，“桃花？你怎么在这？”又看了一眼金志良，似笑非笑道：“我这兄弟，哈哈！行啊，这桃花啊，可是西华最负盛名的女人，不错，有眼光！”
金志良忙解释道：“不是大哥想象的那样，我和这位桃花姑娘，什么都没做。”
赵千书不语，就笑笑。
桃花哎呀一声迎了出来，抬起一个大圆屁股直接跳上了赵千书的大腿上，两条白藕般的玉臂像蛇般缠绕在他的脖颈里，粉唇娇嗔道：“赵营长说什么呢？您可是有些时间没来找我了，您不想我么？还是相中其他女人了？”
赵千书推搡着她的屁股，笑道：“忙于军务，哪有时间找你。我问你，你可把我兄弟伺候好了？”
桃花嗤笑一声，道：“你这兄弟可是正人君子，连我手指都没碰过一下。”
赵千书哈哈大笑，“嗯，我这兄弟心有所属，一般女子可入不了他的眼。你去吧，我派人送你回去。”
桃花不允，赵千书懂了，从怀里抽出几张纸钞塞在她怀中，拍了拍，道：“可以回去了么？”
桃花心花怒放，狠狠地朝赵千书脸上亲了一口，满怀欣喜地道：“给那么多！你是想我一辈子跟你么？”
金志良一直沉默着，他着实受不了眼前这一幕，索性扭头不看，听都懒得再听他们说什么。没过多久，余光瞄到桃花正扭着屁股走了出门。
已无闲杂人等，寒暄与闲话也说的差不多了。金志良和赵千书可以谈些正事了。
“大哥，谁派你来的？”
“兄弟，你这军需处官印是真是假？”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我说过，整个苏州遍布了我的眼线。”
“假的。”
“你倒是诚实，你可知仿冒官印，逮到就是枪毙！”
“可你没毙我。”
“为什么？”
“大生意。”
“别告诉我，是那十万联军的军装。”
“你的线报真厉害。怪不得江海生如此器重你。”
“没你厉害，能以假乱真，骗过了所有人。”
“不还是没能骗过你？”
“因为我知道，那军装生意是吴志雄做了，他怎么可能去那些山脚旮旯的地方采购，他现在自产自销，马上就要统一市场了。不过，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要签沈宁的名字？”
“因为是沈宁要抢这笔生意。”diJiuZww。c.O。m。第九。中文。网
“你不可能替他干活的。”
“我只为自己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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