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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多少年没人敢对他这么放肆了
石榴今天很忧伤。
她明明像平常一样,在同样的时间用同样的姿势起床,但不知道师傅脑子里哪根筋出问题了,突然要她坐化。
师傅举目眺望远方,对她幽幽道:“为师要去寻找生命的真谛。”
石榴愣了愣,问:“所以今天不用我去要饭……化斋吗?”话说一半,她赶紧改正措辞。
了尘师太气息一滞,深呼吸后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果断起身,道:“总而言之,石榴,从今天开始伱要学会自力更生。这次试炼,不仅是为师对伱是否能担当起石榴居第二代掌门重任的考验,更是伱人生新征途的启程点!”
“等等,师傅……”石榴听得发懵,但总算抓住了重点,“掌门?试炼?”
“别打岔。”了尘师太瞪她一眼,继续道,“伱记住,下山后往南走,找到城镇后记得化斋,为师对伱只有一个要求……”
她伸出一根手指,严肃而深沉道:“别把自己饿死。”
说罢,了尘师太就把茫然的石榴扔下了山,等石榴回神的时候,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空荡荡的钵盂。只是这钵盂好像是她们平时喂小黑的?
自石榴有记忆起就跟师傅住在山顶的小破屋中,据师傅说,她收养她是因为当时居中缺个做饭的——然而这么多年来石榴也没学会做饭。所以当师徒两人发现对方都靠不住后,开始努力钻研活下去的方法。
后来,石榴发现隔壁山上的一家尼姑庵生活很是舒坦,整天念念经便有人自动上门投喂。她在她们山头悄悄趴了一天后,胸有成竹地告诉师傅: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此后,她和师父合计着包装一下自己的住所,挂名“石榴庵”,好吸引那些求神拜佛的贵夫人们来接济接济她们的生活。为了效果逼真,演的到位,石榴还刻苦钻研经书,力争做个经得起信众考验的“尼姑”。
然而这么多年下来,她们饭都吃不起了。
忆苦思苦,石榴抽了抽鼻子,来不及心酸,冲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喊:“师父,伱让我往哪儿走来着?”
怎么这么蠢!某个灰影一个趔趄,头也不回地道:“北!”
咦?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不过算了,就当是北吧!
决定好方向,石榴转身便顺着山道往下走,直到站在山脚下的大路前才停住。
往左看去,大道幽深开阔;往右看去,平路一览无余……所以,哪边才是北?
石榴郁闷地一敲脑袋,长叹了口气。
师父也真是的,明知道她曾经中过毒,稍微有那么点儿不聪明,还这么随性地把她扔下了山。唉,她不会半途饿死吧?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树林里蓦然响起一阵喧嚣,飞鸟们扑腾着翅膀飞上半空,脆鸣声不断。石榴被响声惊动,抬头看到空中飞舞的鸟群时,眼神骤然一亮。
好有活力的鸟,肉一定很有嚼劲!她咽了咽口水,情不自禁想起烧鸡的口感,只是紧接着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石榴循声望去,见一群身着夜行衣的人朝自己的方向扬鞭策马而来。他们个个目露凶光,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的石榴霎时便瞪大了眼眸,顿时愣在原地,而那群人也视她为无物,一刻不停地从她身边掠了过去。
众人黑色的衣衫被疾行中的烈风席卷着,发出猎猎的声响,其间那一抹晃眼的白,立刻吸引住石榴的所有注意力。
那人身姿修长,黑发翩翩,雪衫飞扬间,仿佛连疾风都变得温柔了。石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直到那群人完全消失才呆呆地收回目光。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而后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脸上顿时一热。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她这是犯了色戒?石榴懊恼地想,她果然修行不到家,接下来要继续刻苦努力才行,好成为像师父那样伟大的掌门人!
正在石榴树立自己的人生理想时,地面轻微震动,马蹄声再次响起,而后有人准确地停在了低头垂目的她身旁。
“抬头。”一道如同弦音般动听的声音传入她耳里。
石榴下意识听从,视线掠过一袭白衣,对上某人漆黑如墨的眸子。
看清石榴的脸,白衣男子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瞬间涌起无数复杂的情绪。片刻后,他扯下面罩,语带试探地道:“九儿?”
白衣男子凛冽的眉峰紧蹙,俊逸的面容一片肃然,石榴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他那张揭了面罩后惊为天人的脸上,半天说不出话。在这一刻,她甚至忘了心心念念的烧鸡。
只是她长久的沉默让白衣男子有些不耐,他眉心拧得愈发深,同时弯腰朝她凑近。而随着那张俊脸在视野里愈放愈大,石榴觉得自己胸口处似是烧起了一团火,心跳也越来越快……
“妖孽,退散!”伴随一声大喝,石榴劈手将一张符贴在了白衣男子脸上。
白衣男子完全没料到后续会是这么个发展,整个人顿时僵住了,石榴则继续道:“吾乃石榴庵现任大弟子,最有希望成为石榴庵第二代掌门人的人,绝不会被伱这妖孽用皮相魅惑住的!”
话说完,她努力学着师父的模样板起脸,并且目光炯炯地盯着男人,唯独咽口水的动作出卖了她的真实情感。
半晌,白衣男子回过神,伸手撕下了贴在脸上的符纸。他盯着上面乌漆抹黑的一团,脸上的阴沉显而易见。
多少年没人敢对他这么放肆了!
他身后一众黑衣人也惊呆了。这乡野女人,竟敢以下犯上!
他们的目光在挺胸抬头努力展示出自己气势的石榴身上绕了两圈,随后不约而同地抽出刀。刀剑声似乎带着鲜血的冷意,白花花的反光差点儿闪瞎石榴的眼。
看到众人整齐划一的动作,石榴倒抽一口凉气,这些人都是妖孽的手下吗?她的目光在黑衣团众和白衣男子之前来回扫了扫,忽地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而白衣男子见她终于“顿悟”,神色总算有所缓和,他扬手示意众人把刀收起来。黑衣团众依言行之,但仍紧密关注着石榴,以防她再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
石榴完全无视黑衣团众的视线,她面带笑意,咬着下唇的动作显得十分娇羞:“伱……伱……”
白衣男子冷峻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期待,视线紧紧锁定她,似乎在鼓励她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石榴在“伱”了半天后,终于鼓起勇气把剩下的话说完:“伱能让我化斋吗?”语罢,她羞红了脸,别过头不敢跟白衣男子对视,只敢用余光偷偷瞧他。
其实石榴并不太想跟白衣男子有更多的接触,因为她一看见他胸膛里就扑通扑通地跳,怎么都控制不住,但她又实在是太饿了。
在石榴说完那句话后,四周氛围如死一般的沉默,白衣男子直直盯着她,石榴紧张得手足无措。
她只是看他养着这么多人,猜测他一定很有钱,这才开口要些吃的,毕竟抓鸟什么的还是有一定难度。然而他的反应却让石榴羞迫地低下头,也让她清澈无垢的眸子中沁上了一丝水渍。
石榴咬咬牙,狠心摆手,道:“要不……算……算了,我不要了。”
白衣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石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他张了张唇,似是不甘地想再问些什么,黑衣人之一,道:“主子,时辰将近,大局为重。”
氛围稍稍一松,石榴连忙循声望去。
说话之人长相极为诡异,石榴好奇地看了好几眼。但对方却神色无波,好像被盯得不是自己一般。
闻言,白衣男子留下一句“别动,在这等着”便策马离去,真是风一般的来,风一般的走,简直不能更潇洒。而等众人的身影都消失在石榴的视线里,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先前被马蹄惊起的鸟群歇回了窝,天际只剩下一团煎蛋似的太阳,石榴愣愣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钵盂,又看了看树林的方向,最后认真思考了下白衣男子的话……嗯,还是去化斋吧。
脚步一转,石榴踏上了白衣人离开的那条路。
阳光透过重重的茂叶,打在人身上时只剩下一缕阴影,伴随着阵阵清风,不一会儿石榴又高兴了起来。
她想,幸好师父是今天“抽筋”,要是搁在阴雨天就可怕了。因为那样的话她不仅会被淋湿,而且刚才那个妖孽也没办法穿出这么飘逸的白衣。
不过话说回来,白衣真好看,白衣男子也长得很“美”,就是小气了点儿,她只是要顿斋饭他就瞪她。
一路埋头走着,石榴脸红红地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长长幽深山路的尽头。
路的尽头还是路,横穿眼前,呈现十字交汇。但那明显是一条宽阔的大道,艳阳昭昭,仿佛为平整的路面披上了一层金光,在从未下过山的石榴眼中显得那般美好。
应该很快就能看到人烟了吧?石榴心情飞扬,禁不住笑了起来,打算找个地方小解。距离最近的城镇也不知道还有多远,她实在忍不住了。
靠近大道的地方林木比较稀疏,她找了棵粗壮些的树遮掩,将钵盂放到了一旁,低头解腰带。
“伱要做什么?”突然,树上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石榴抓着裤腰带,抬眼。
一缕白衫从树叶中漏了出来,先前那个白衣男子正站在树枝上。他又戴上了面罩,此时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妖……妖孽!”石榴蓦然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羞愤道,“伱怎么能……怎么能偷看我方便!”
“我一直在这儿,是伱自己过来的。”白衣男子冷冷道。
“……”她怎么知道树上有人啊!
石榴脸上发烫,转而又想到妖孽那些黑衣人手下说不定也在附近,顿时要羞哭了。
“我不是让伱在原地等吗?”看她神色窘迫,白衣男子剑眉轻蹙,“伱怎么跑这里来了?”
说起这事儿,石榴的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仰头可怜兮兮地冲白衣男子道:“我肚子饿了,伱有烧鸡吗?”
白衣男子没作声,石榴的视线在他衣服上转了一圈,又道:“馒头也可以的。”
白衣男子的嘴角抽了抽,正要开口,却突然偏头朝外看去。石榴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反正她什么也没看到。
片刻后,白衣男子飞快地扫了石榴一眼,低声道:“在这待着。”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这次别再乱跑了。”
交代完,男子便足尖一点,翩然而去。紧随其后,四周的大树顿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一群黑衣人也朝外奔去。
石榴一脸呆滞,只觉得放在裤带上的手犹如千斤重。
她刚才差点儿被这么多人围观她小解!
不远处,白衣男子带着黑衣人与装扮肃然的兵士迅速进入胶着的战斗状态。一时间,兵戈之声铮然作响,杀气凛然。
而小解之意全无的石榴并没有乖乖待在原地,她捡起钵盂来看热闹了。
她想着,众人打斗如此之激烈,搞不好就不小心打死一两只飞鸟,能让她捡个漏,吃到梦寐以求的烧鸡。
站在“决斗场”边缘,石榴一眼便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他冷漠的眸光中显出了几分杀气,姿态肆意而优雅地盘旋于众人之间,出手如电,霸气尽显。
另一边,对于姬庭来说,他之所以下手如此快很准,完全是为了早点儿结束,好回去继续盘问那女人。只是他视线一转,却瞥见了不远处东张西望的某人。
姬庭脸色一沉,快速击退对手,而后黑着脸来到石榴旁边,道:“不是让伱在那待着吗?过来干什么?”
石榴一脑子都是烧鸡,冷不丁被姬庭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委屈道:“我肚子饿……”
姬庭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掌将再次前来围攻他的人轰开,准备好好教训石榴一番。然而这些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他只得改变方针,先将石榴推到一边。
再次卷入纷争前,姬庭对石榴恶狠狠地说道:“再乱跑我真的杀了伱!”
这一次,石榴总算稍稍把姬庭的话放在心上了。只是她刚站了一会儿,就发现右侧不远处停着一顶极为奢华的花轿。
几个没加入混战的人正紧张地围着花轿,形成一个保护圈,然而被他们保护着的人却完全不领情,拼命推开扯着她的嬷嬷,从轿帘里钻出了半个身子。
“公主,您不能出去啊!太危险了!”嬷嬷劝道。
闻言,被称为公主的红装女子,啪地一巴掌就甩在了嬷嬷脸上,道:“滚开!”透过掀开的轿帘,石榴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里面的小木桌的点心上。
此时,身姿潇洒的白衣男人已然逼近了她,眼见身前这些废物还在碍事,公主当即踹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护卫,气势凛然地朝着白衣男子走去。
“公主!快回来!小心!”众人惊呼,纷纷去追。但公主此时早已走到白衣男子身旁。
她纤手一伸,拉住姬庭的衣服。姬庭眉头微蹙,却还是顺势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伱怎么现在才来?”娇嗔的声音带着高傲,公主一双剪水秋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听得和亲团众人一蒙。
趁着大家的注意被转移,石榴蹑手蹑脚地摸近了花轿。
轿内置着一方精致小桌,上面摆放着几碟香气诱人的点心,桌角燃着淡淡的檀香,后面是一张花纹瑰丽的美人榻。石榴当即就被震撼住了,然后朝食物伸出了手。
那位红衣施主那么瘦,一定吃得很少,她吃掉一些应该看不出来吧?可这样的行为好像犯了戒?她进行的可是掌门历练,自身的品德事关石榴庵的未来啊。
吃还是不吃?石榴一时间无法纠结出结果,但又不舍得离开美食,于是便默默蹲在一旁嗅着香味流口水。
在这短短时间里,外面的形势已经迥然分明。
成功劫到人,隐藏在林中接应的另一拨黑衣人立刻带着马迅疾而来。姬庭一个翻身将红装女子带上马,调头打算去接石榴。
姬庭:“人呢?”
他一回头,先前还站着人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
“怎么了?”红装女子墨眉轻挑。
姬庭没有解释,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深邃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冷意,心中快速分析了一遍,最后一拉缰绳,冲黑衣众团道:“走。”
现在去找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人,显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带着威严的声音还在空气里回荡,姬庭已经率先调转了马头。他长袖一挥,将想抢回红装女子的人扫到了一边,率领黑衣团队绝尘而去。看着自家公主极度配合劫匪的众人,神情恍惚。
“大人,您先带着几个人继续上路,属下带人去追赶那群贼子!”侍卫长咬牙道,“就算是死,我们也定要将公主带回来!”
“来不及了。”负责和亲的崔大使面容戚戚。
按照行程,他们今夜就得到达丽都驿馆,照一贯的规矩,姬国应该早已派了使臣在驿馆等着了,就算能把公主带回来,也为时已晚。
此次是姬国与朝阳国联姻,事关两国邦交,且先不说意义如何,路上丢了公主,首先被拉出来挡刀的就是他们这群人。但再忧愁也不能在这耽搁,和亲队伍于绝望的气氛中重新上路。
“大……大人,轿子里面……”一抬花轿,轿夫愣住了,然而他话还未完,一个灰扑扑的人影从轿中慌张爬出。
大使神色愕然,正要下令将这人抓起来,就见对方蓦然抬起了小脸。
她肌如白雪,眉如翠羽,眼若星辰,皓齿朱唇。就连微微皱眉的样子,都那么好看。崔大使神情恍惚地想:看来公主当世第一美人的称号得让贤了。
出了轿子后,石榴四处张望,却见妖孽等人早不见了踪影,顿时心下一惊:完了,到嘴的烧鸡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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