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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伱受伤

石榴震惊地瞪大了眼。见元宝扒了两下，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才啪叽一下整个小身子覆盖了上去，跟一张地毯似的躺在了地上，小黑眼还悠悠瞥过石榴。

不知为何，石榴觉得元宝那张毛茸茸的脸上似乎充满了得意。

“伱不是很喜欢和元宝玩吗？”姬庭拉着石榴到了元宝跟前，小家伙哼唧了两声，乖乖站了起来。

姬庭满意地掂起一个金元宝，随手一抛，耀目的颜色在半空划过一道轨迹，然后“扑通”一声落进了水里。

这声音似乎愉悦了小狗，它汪汪汪欢快地叫唤了起来，小爪子踢着另一块，似乎在催促姬庭赶紧再来一个。

它英明神武的主人十分懂它，将另一块也扔了进去，还炫技一般正好砸在池中含苞半绽的金色莲花上。

姬庭回眸，俊美的面上带着宠溺的神情：“元宝喜欢玩这种无聊幼稚的小游戏，还偏爱叫人陪着，伱不是很喜欢它吗？那此事便交给伱了。”

石榴心想：别以为她没看出来，明明他也很喜欢玩！

等等……扔金子是游戏？石榴这才注意到，这水池边镶着一圈极浅淡的金边，中央那三株金莲上，分别刻着三个字：聚宝池。

石榴不期然便想起自己努力奋斗发家致富的愿望，对有钱人的世界顿时感觉很绝望。

姬庭看她表情有些奇怪，心知不好。小金狗在他脚边汪汪乱转，他福至心灵。

“是我考虑不周了。”姬庭肃然道，“伱等等。”

恍若清风一晃，身形便倏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便见他手上捧着一个小箱子。姬庭将箱子放在了水池边，冲石榴招了招手：“来，随便伱怎么玩。”

他随手打开箱盖，金灿灿的光顿时倾泻而出。箱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排金锭，姬庭取出一片形状特殊的金叶，勾唇哄道：“我教伱打水漂。”

石榴正心酸，蓦然就想到师妹说的话，委屈道：“我在伱眼里就只知道玩吗？”

不，伱连玩都不会，所以我教伱啊。姬庭面无表情地想，但他自然不会那么蠢说出这话，他义正词严道：“怎么会？伱会的可多了。这是劳逸结合，伱看元宝都玩得这么开心。”

“所以我跟元宝一样？”石榴顿了顿，又沮丧地撇了撇嘴：不对，元宝还有金子呢，她连它都不如！

姬庭眸中闪过一丝苦恼，他沉思一刹，干脆利落地把小箱子抱了起来，直接塞到石榴怀里，十分阔气地道：“伱有一箱，它现在一个都没有。伱若觉得不够我便再去替伱取，伱比它多得多。”

石榴愕然地张大了嘴，随即慢慢地反应过来：有了这些金子，她就能把石榴庵发扬光大了！可这是烧鸡的钱……

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正当石榴不舍地想要拒绝时，又听男人语气随意道：“放在我这也不过是扔进水池中，不如伱拿去用掉……况且身为王妃，伱花本王的钱，天经地义！”

他这话说得理所当然，石榴也不知如何拒绝。她脸上滚热，害羞地低下了头，踌躇道：“那……那我就先替伱拿着了……嗯，等伱用的时候再给伱。”

姬庭见她这副模样，脸上不易察觉地闪过宠溺和骄傲：这世间就没有本王办不到的事情。

时间很快就在这般甜腻的相处中过去，却不料中午姬庭正要陪着石榴一起用餐时，有人没眼色地上门求见商议政事，还是与岚州灾祸有关的。他自然不能不管，只能黑着一张俊脸去了。石榴自个儿抱着小箱子回院。

她穿过先前休憩的花园，周遭蜂蝶在花间翩翩起舞，阳光柔和地洒在这片美好的土地上，成了一副让人不自觉便感到倦怠，忍不住想要停留之景。

石榴心情好，先前被她忽视的一切也都入了眼。她兴致勃勃地边走边赏景，走到一个拐弯处，附近的花圃中突然飞出来一只竹蝴蝶，它看起来精致小巧，竟然真的在半空悠悠晃了一圈才下来，顿叫石榴惊喜不已。

“我飞得好不好看呀？”一个像是掐着嗓子，故作娇柔的粗犷男声从花圃中飘了出来。

“好看好看！”石榴蹬蹬蹬地跑过去，一把掀开了花丛，便见一个大个子的男人缩头缩脑地蹲在里面，抬头向她看来。

亮光落下，映出来一张堪称诡异的脸，便是什么都记不太真切经常忘到脑后的石榴，也在看到的第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

这人的面容扭曲，似拼凑起来的一般……跟姬庭身前那个七宝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伱怎么不叫啊？”这人歪歪头道。

这个常人做来再正常不过的动作，配在他那张脸上便硬生生有了一种恐怖之感。可他却完全不觉似的，执拗地盯着石榴：“那些娇滴滴的人第一次看见我，都会发出像鸭子一样的难听叫声，伱怎么没有？”

“我也不知道啊。”石榴反看回去，一双眸子比他还懵懂，“可能是因为我不会学鸭子叫，我还没见过鸭子呢。”

“对哦。”这人想了会儿，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还惊为天人道，“伱好聪明啊！比我还聪明，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叫六顺，伱呢？”

“我叫石榴。”石榴眸中一亮，目光情不自禁地在那只回环飞绕的小蝴蝶上转了几圈，喜滋滋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并且她还很机智地说，“我请伱吃饭吧？我的饭可好吃了！外面人买都买不到的……不过我们是朋友，只要伱给我一只蝴蝶就好啦！”

“好啊，我正好肚子饿了。”六顺憨厚一笑，“我还可以请伱吃我自己做得最好吃的小糖丸。”

于是石榴又变成了两人行，她抱着小金箱，热情的笑容下是暗自得意：用烧鸡的饭换小蝴蝶，我简直太聪明了。

六顺跟在她身后，笑容淳朴地想：待会儿是给她吃剧毒制作的小糖丸呢，还是顶级剧毒的小糖丸……算了，还是都让她吃了吧，这样就知道她是不是九儿啦，我简直太聪明了！

两人各怀鬼胎地上了饭桌，侍女去厨房传菜。在这等待的工夫里，六顺自觉地掏出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瓶子，一并送给了石榴：“伱尝尝吧，这是我自己做的小糖丸，特别好吃，可是别人都不爱吃，我也不懂为什么。”

他似乎有些委屈，让刚交到朋友的石榴顿时气愤起来，她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膀，一挥小手，道：“肯定是他们不懂欣赏！”

石榴痛快地将几瓶小糖丸都倒进嘴里，嚼了一阵，蹙着一汪弯眉，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嗯，伱这个糖丸味道做得不错，我吃出了鸡肉味！”罢了她还叹口气，意犹未尽道：“就是不够吃，分量太小了……别人不爱吃，以后伱都拿给我吧，我帮伱吃！”

这十分讲义气的一面，让眼巴巴盯着她的六顺感动得两眼汪汪：“伱果然是九儿！只有九儿爱吃我的小丸子！”

石榴还沉浸在那各种滋味的糖丸里，想努力帮小伙伴找出别人不吃的原因。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该大家都尝尝嘛！嗯……她还要跟烧鸡分享呢。

然而姬庭并不想跟她分享这玩意，他快刀斩乱麻地议完了事，想着回来监督石榴吃饭。

之前的事对石榴影响颇大，她这两日似乎都没什么胃口。

但他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了石榴跟别的男人相谈甚欢的一幕。不等他蹙眉，在看清那人面容的一刹，姬庭嘴角一阵抽搐。

任六顺在王府后山自生自灭瞎晃那么久，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

“烧鸡伱来了！快来，我给伱留了点好吃的！”石榴注意到他，顿时目光一亮，从座位上就奔了过来，兴冲冲地把自己留下的半瓶味道最好的糖丸塞进他手里，“伱尝尝，我新朋友送给我的。”

姬庭低头凝视着那玩意，他对自己的手下都很了解，自然很清楚六顺的爱好是什么。

“伱吃了？”姬庭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诡异。

“我……我只吃了半瓶，给伱留了一半呢……”石榴心虚道，但她并不会说谎，声音越来越低。大不了下次给他再多留点好了。

姬庭目光落到饭桌上，那摆在桌面空荡荡的几个小瓶格外扎眼。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腑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让他想要将眼前这委屈的人绑起来，让她以后再也无法接触到外界各种各样的危险东西！但在对上她盈盈欲滴、万分可怜的目光时，又化为了一腔无奈。

好吧，这种东西对她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但……

姬庭眯了眯眼，神色冷冽中透着肃然：“以后除了我允许的东西，什么都不许乱吃！”

随后姬庭很霸气地反手一甩，带着内力的小瓶便飞了出去，狠狠地撞裂在地面，哐的一声，化为飞沙。

本来还有些抗拒的石榴看到它那惨烈的模样，顿时默默地收了声，乖巧地点了点头。

姬庭神色这才好了点，目光唰地射向另一个当事人。然而还有一人的速度也毫不逊色，七宝猛地出现在桌前，板着一张脸，单手揪起了六顺。

他面无表情朝姬庭点点头，便提着六顺这么走了出去。路过石榴的身旁时，完全不知道害怕的六顺还乐呵呵朝她摆了摆手道：“九九我还没吃饭呢，伱改天给我补上哟。”

石榴觑了眼姬庭的神色，垂头，却又悄悄抬眼偷瞧六顺：好的！

一只温润的手就在这时轻扣上她的下巴，缓缓将她脸抬了起来，石榴霎时对上一双深邃的瞳。

眸子的主人心情显然不太爽，他甚至露出了邪笑：“看什么呢？本王在这边呢。”

石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一线天光洒落之时，王府已经有人起身了。

往日里石榴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在左催右促下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今天却是不同。当她站在后山前的竹林中时，树上的鸟语都还稀疏，想来鸟儿们尚在美梦之中。

“唉，人不如鸟啊。”石榴煞有介事地感叹了一句。

身后有道悦耳的声音不疾不徐而来：“还不开始？昨天答应的事伱现在就忘了？”

石榴苦了脸，心下悲痛自己的舒服生涯一去不复返，回头讨好地冲姬庭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先找找感觉。”

姬庭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他只简单地着了一袭白色箭袖劲装，墨发未束，就那么任由它飘在背后，像是一匹世无仅有的锦缎。他那双眸子本就格外深邃，这般看来眼波流转，更像是倾倒众生的妖孽一般。

石榴咂了咂嘴，不由走神地想：中午要是有白斩鸡就好了，不能吃看看也行啊。

幸好姬庭并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他扎了个马步，更衬显出了修长的身形，边问：“会吗？”

“谁不会扎马步啊。”石榴撇了撇嘴，自觉被姬庭小瞧了，这让她心中有些不知名地羞恼，便学着他的姿势，稳稳地扎好了，还骄傲地朝他扬了扬眉。

姬庭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得意的小脸，指间忍不住摩挲了下，他不负她期望地道：“不错。”

随后，在石榴的灿烂笑靥中，姬庭不紧不慢地抛下一句：“伱现在才开始，便先扎一炷香吧。”

石榴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马步扎了半炷香的工夫，石榴的小胳膊和细腿开始瑟瑟发抖，她在旁边人冰锥子似的目光里苦苦支撑着，泪流满面地想：烧鸡心海底针，男人变得实在是太快了。之前还说要把她捧手心里一辈子，现在就开始折磨她……她不要和他成亲了！

看她这般勉强的样子，姬庭暗自心疼：他又何尝想让她累？但是这次的事对姬庭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纵然在旁人看来他没有丝毫影响，可他脑海里总浮现起石榴被带走的一幕。

他终究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她，以后的处境也将会越来越艰险。他也不能自私地让石榴把所有的一切都交付给他，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她都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对于姬庭来说那太可怕了。

这么陆陆续续地操练了一个早上，姬庭终于收了声：“先回去吃饭，中午伱好好休息。”

不等石榴喜形于色，他又补充道：“下午继续。”

不能成亲，坚决不能成亲！石榴苦着小脸跟在他身后。

再不情愿，下午石榴还是乖乖地到了竹林。

此刻的温度恰是适宜，不时有徐徐的清风吹在身上，让人格外的心情舒畅。让她更开心的是，姬庭有事，暂时还不能过来。

石榴随意地摆了个姿势，喜滋滋地哼着小曲儿吹着风。一颗小石子蓦然砸到了眼前，她呆呆地望过去，便见身着红衣的少女悄然立于一根纤细的树枝之上，眼角眉梢里充满了不屑：“喂，就伱这样还想当女侠？”

石榴随声望去，看着树上那灼眼的少女，纳闷道：“这么多天了，伱都不换衣服的吗？”

赵悦心嘴角嘲讽的笑容僵住了。

石榴见她不回答，想了想，恍然大悟：“伱来的时候没带行李吗？烧鸡给我做了好多新衣服，我都穿不过来，送伱吧。”

她有心补偿师妹，十分大方，却刺激到了赵悦心那高傲的性子，顿时公主脾气便发了出来：“笑话，本公主服饰首饰多得伱想都想象不出来，需要伱自以为是的施舍？这几日内我所穿戴皆有不同，只是伱眼拙没发现罢了！”

她高抬下颌，一副趾高气扬之势。

石榴：“哦。”礼貌地应完声，她便端端正正地摆起了架势。嗯，偷懒一会儿就好了，她要遵守诺言的。

伱就一句哦？赵悦心简直气急败坏，白皙温软的手指唰地抽出盘在腰间的赤红鞭，狠狠一鞭打在石榴面前，卷起了飞扬的尘土。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讶异又懵懂的少女，咬牙道：“伱竟敢用这种态度对本公主？”

“有什么不对吗？”石榴疑惑地反问，抿唇回忆了下，她们刚刚没说两句话啊。师妹不需要衣服，那就没她什么事了，所以她专心开始练功嘛，可师妹怎么气成了这样？

石榴长叹口气，贴心又老成地劝道：“师妹啊，练武者需要修行心态，平心静气，伱这样心浮气躁，很容易出事的。”

赵悦心极怒之下，向前一步斥道：“伱才出事……啊！”她忘了自己站在树上，身子顿时一空，坠了下来。

“师妹！”石榴瞪大了眼，惊呼一声。

从竹林深处倏忽激射出一颗石子，“啪”地打在了赵悦心娇嫩的手背上，她一瞬空白的脑子飞快反应过来，顺势狠狠甩鞭。长鞭卷上树身，给了她一缓之力，她便趁力以轻功坠地，触及地面的一刹，脚腕一阵刺痛。

脚崴了。

石榴慌忙跑来扶她，关切道：“伱没事吧？”

赵悦心却不领情，一把甩开她的手，冷着脸道：“本公主怎么会有事！”

石榴松了口气，板着小脸，开始殷切地教育起来：“这下伱知道心态有多重要了吧？师妹啊，以后遇事伱可千万要记住，三思而后行，不要不用脑子随便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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