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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匆匆追上沈辞柔,伸手捉住她的袖子,微微喘息:“你就这么出来了?”
“我没办法。”沈辞柔咬了咬嘴唇,“我既然把实话说了,我回去以后肯定不好过。我阿娘能因为一封信打我一巴掌,这次回去,我都能猜到是要把我关在家里。我总不能坐着等她把我抓回去。”
沈棠知道宋氏真会做出这事,急得眉毛都皱起来,想不出什么好方法,只能急匆匆地解释:“那件事不是我说的,我也不会和沈瑰说这些事。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听说的。”
“没事,我没瞎想。而且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问心无愧,她爱怎么说怎么说。”沈辞柔拍拍沈棠的手,想想又说,“对了,我得托你替我做件事情。”
沈棠点头:“说吧。”
沈辞柔稍作迟疑,褪下腕上的镯子放进沈棠手里:“我现在写信也来不及,赶去教坊更不可能。你拿着这个去教坊找他,把事情和他说,让他这段时间不要写信来了。反正我也收不到的。”
沈棠应了,收起镯子,越想越焦灼,轻轻握住沈辞柔的手指:“阿柔,我没有刻意挑拨的意思,只是想想……若是伯父伯母去找……该怎么办?”
沈辞柔也想过,当时没想出办法,现在也想不出,皱着眉摇摇头:“那也没办法。如果他因为我阿耶阿娘能放弃我,那他也不算什么良人,就当我先前瞎了。”
“好。”沈棠呼出一口气,“放心,我一定给你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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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柔再胆大也得回家,宋氏头痛得要命,把事情和沈仆射一说,夫妻两个都勃然大怒,果然把女儿关在了家里。沈棠想去探一探,得到的回复也只是冬雪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说沈辞柔染了风寒,暂时不能见人。
沈棠也不能硬闯,随口托冬雪给沈辞柔传几句关心的话,上了马车,匆匆地往教坊去。
教坊里的人在沈棠先前打听时就打点过,沈棠又提前一天托人带话,这会儿见沈棠来了,利索地安排了见面的地方,连沈棠准备好的碎银都没收。
沈棠怀揣着沈辞柔的镯子,心里压着事情,到特地空出来的屋子里还有些紧张。
屋子里的琴师瞧着却一点都不紧张,沈棠进来时还在抚琴,指腹在弦上一按一抹,弹出的是支清清淡淡的曲子。琴是君子乐,琴曲往往表意,沈棠倚着门听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听出来。
一曲终了,沈棠礼貌地表示赞赏,信口问:“这支曲子我倒是没听过,敢问是什么?”
无忧抬头,语气平淡温和:“是《江南慢》。”
沈棠一惊,一时说不出话。
她自己就长了张秾丽的脸,穿上红裙时艳煞海棠花,平日里一起玩的郎君娘子也个个是好风致好容貌。可她从没见过无忧那样的长相,清风朗月玉树琼枝,在他面前说话都要斟酌三分,生怕雅致的眉眼间会流露出不悦。
无忧的长相再好,沈棠也不至于太愣,真正让她惊得说不出话的是《江南慢》。
《江南慢》是一套自度曲,总共七支,前三支由前朝士人渡江后所作,既赞颂江南风光,也怀念故地;流传到本朝,恰逢江南大旱,天后时的国手贺玄添了一支,以示哀伤,后来庐江王妃霍氏又自度两支,表的是对江南风光的向往。
前六支都没什么,问题就出在最后一支上。
最后一支是皇帝南巡时在江南作的,清淡至极,试弹过后皇帝看着烟雨楼阁,居然轻轻叹了口气:“江南风光,不过如此。”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教坊猜不出来,推测着是不太喜欢,《江南慢》从此几同禁曲,除非请琴师前去的主家胆子够大非要触这个霉头,从没听说过哪个琴师私下练琴敢用这套曲子的。
沈棠一直没说话,无忧摸不准她想干什么,缓缓站起来,腰上垂着的一对白玉轻轻晃了晃:“……是有什么事吗?”
沈棠这才回神,从怀里取出镯子,弯腰放在琴桌上:“我是阿柔的堂妹,她托我带话。这段时间她写的信发不出来,恐怕也收不到信。”
无忧微微皱眉:“为什么?”
沈棠挑挑拣拣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叹了口气:“总之她现在是被禁足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无忧听完事情,居然笑了笑,低声说:“她母亲……有这么讨厌我?”
沈棠总不能说“对,真的就是这样,特别讨厌你”,斟酌一会儿,含含糊糊地说:“伯母有些重门第,恐怕是有些不乐意……”
“无妨。”无忧拿起镯子,指腹抚过光润的玉,“总有办法的。”
“但愿你有办法。”话带到了,沈棠也不想再留着,时下风气开放归开放,和堂姐心仪的男人同处一室还是很尴尬,“还有些事,告辞。”
无忧点头,又坐了回去:“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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